chenqin，数据帝 很意外，「七成中国人愿意为国而战」这个新闻会得到如此大的关注。应该说「七成」这个比例是大致准确的，但这个数字本身的意义可能并不像各位想象得那样大。 首先要说明盖洛普的调查问题，例如这位匿名用户的回答质疑了盖洛普调查的准确性。的确，盖洛普使用的是各国外包给调查公司组织的网络调查，而网络调查除了成本低之外几乎没什么优点，还可能导致整个被调查样本偏向高学历年轻人。因此，一般来说我们会使用具有人口代表性的 WVS 数据来研究这类问题。WVS 数据属于面对面调查，并且专门进行过抽样框的选择，代表性不知道比盖洛普的外包网络调查高到哪里去了。 上图是第六次人口普查、WVS 调查和盖洛普在不同教育程度上的样本分布，盖洛普的样本里竟然有 70%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几乎完全没有未上学和小学学历人口。因此，以下分析都将以 WVS 调查为数据来源。 2010 到 2014 调查轮里，WVS 一共对 58 个国家的 85070 个被调查者进行了面对面调查（中国有 2300 人），其中有这样一个问题可以用来研究： WVS 调查的结果如下： 中国有 76% 的人口愿意「为国而战」，是比例最高的国家之一；而日本只有 15% 的人口愿意为国而战，世界排名倒数第一——巧合的是，尽管盖洛普的样本代表性有问题，但是调查结果还是与 WVS 十分接近的。 继续来看 WVS 调查数据，不同教育水平人口的「为国而战」比例（%）如下： 学历越高的人，越愿意为国而战（为了图表美观，上图的坐标轴最低值为 50），这个趋势十分稳定。本科生和研究生中愿意为国而战的比例甚至接近 85%。 学历越高越愿意为国而战？比例还高达 85%？！看到这个图表，有人可能会发出这样的惊呼。别紧张，曾经还有更高的呢。 这是 WVS 在中国的第 4 轮调查结果，有 95.3% 的人愿意为国而战，在第 4 轮调查中排名世界第一，而且同样能看到学历越高的人选择愿意的比例越高。事实上，在 WVS 对中国的前三次调查中（中国参加了 WVS 的 2-6 轮调查，未参加第 1 轮调查，因此 WVS 第 4 轮调查是中国的第三次调查），中国人「为国而战」的比例就没有低于过 90%，而最高点就是出现在这第 4 轮调查。 既然中国的高「为国而战」率已经是司空见惯，我们反而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从第 4 轮的 95%到第 6 轮的 76%，中国人「为国而战」的意愿下降了接近 20%。发生了什么事呢？ 回答是：「为国而战」的意愿下降，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因为没有发生什么事。中国的第 4 轮调查是在 2001 年 3 月到 6 月进行的，大部分入户调查又发生在 4 月之后。而在 4 月 1 日，发生了南海撞机事件，飞行员王伟失踪。而前的两轮调查高达 90%的「为国而战」率，其背景则分别是东欧剧变与银河号事件。压抑而又愤怒的对外关系，伴随的是居高不下的「为国而战」率。 诚然，撞机事件或者银河号事件导致了整个国家的对外（mei）关系紧张，但这些真的会导致一个国家人口的「为国而战」意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我们来验证这样一个可量化的命题——一个国家的对外关系，是否真的与该国的「为国而战」率相关呢？ IDEA 事件数据首先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量化的对外关系指标。国际关系研究中事件数据，简单理解就是通过所有来源（新闻、外交公报），将所有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相互行动用数字记录下来。 例如，A 警告 a，B 访问 b，C 谴责 c，D 赞赏 d……所有的行动都被记录下来。这里的 A、B、C、D 就是国家行动的发起者、a,b,c,d 就是国家行动的目标，而「警告」、「访问」、「谴责」、「感谢」则是国家行动本身。为了量化这些国家行动，Goldstein 让许多国际关系学者针对某一行动对两国之间关系的影响进行打分，最后给出了一个分数在 -10 到 10 分之间的量化表格，其中谴责 -2.2 分，赞赏 3.4 分，警告 -3 分，访问 1.9 分……就这样，我们对从 1990 年到 2004 年之间（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数据只到 2004 年？因为新的数据收费太贵了，本人热烈欢迎有更新事件数据的国际关系学者加入我们共同研究）的一千多万个国际事件进行了评分，并以此为依据，算出每个国家的对外关系，主要有两个指标： 1，一个国家的对外关系事件中，有多少比例是负面（评分为负数）事件？ 2，一个国家的对外关系事件平均分是多少？ 容易理解，如果一个国家每天的外交公报不是谴责就是警告，不是威胁就是抗议，那这个国家的负面事件比例就会很高，且对外关系事件的平均分则会很低。 现在，我们再把这两个外交指标分别与一个国家「为国而战」比率相结合。我们选择了 WVS 数据中每个国家在 1990 到 2004 区间内的最后一次调查，并且排除对外关系事件少于 10 项的国家，可得到下图： 负面事件比例与为国而战的比例关系如上图。这张图的回归结果显示，负面事件占外交事件比例每上升 1%，为国而战的人口比例就上升 0.64%，在 5%的水平上显着。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新加坡、瑞典和匈牙利等国家的负面外交事件比例为零，我们需要用信息量更大的对外关系事件平均分来进一步研究。 外交事件平均分的平均分和为国而战的比例如上图。这张图的回归结果显示，外交事件平均分每下降 1 分，为国而战的人口比例就上升 16%，在 1% 的水平上显着，R 方达到 0.24。中国在 2001 年的调查中愿意为国而战的比例高达 95%，是所有点中最高的一个，同时其外交事件平均评分的排名也是倒数第 3。 所以，一个国家的人们为国而战的比例，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含义。不管是哪种原因，我们都可以把这个「为国而战的比例」理解成是一种国民情绪的波动，而非每个国家人民本质上的不同，更没有必要轻易说出中国人好战而日本人不喜欢战争这类判断——不管是「受到战争创伤」的民族，还是「世代爱好和平」的民族，在面对某些事件时，他们的反应可能是根本没有差别的。 注：可以用知乎的分享按钮直接转载，其他形式的转载请告知。 查看知乎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