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生活很失望时坚持做了哪件事导致生活发生了改变？ Kingfisher，编剧/科幻/游戏/猫/少女 【摆地摊】 到底是从多大年纪时开始喜欢书，我已经记不清了。 曾经和前男友说好要一起开书店，养只猫，养只狗。 12 年 10 月，独自在北京的我捡了一只猫，取名小黑，也算是实现了四分之一的愿望。 13 年的时候，和前男友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我对生活很失望，对爱情很失望，我没有钱，基本是月光族，我觉得自己距离开书店的愿望越来越远，只要想到未来就会充满了负能量。 13 年 6 月，猫病了，我无数次对它说，快好起来。好起来，我就带着你去摆书摊，你晒太阳，我看书，有人来买书，咱们就一起对他笑笑。可惜猫最终没有撑过去。我把它埋在长安街的一棵树下，终于下定决心去开一家书店。 当然，在北京开书店是不可能的，我可能连租一平方米店铺的钱都不够。 那就摆一家书摊吧。 摆旧书摊，卖自己已经收藏或看过的书，再用这些钱买更多书，慢慢来吧。 永远不高兴的超酷小黑，作为没头脑的我，会为你开一家书店的。 我这么想着，就写了一张“黑猫书摊”的牌子，准备到时候摆在书摊前面。 那时候的一些日记： 6 月 8 日 实在是太想开书店，可是没钱。 一直在努力攒钱，可是真的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我现在就要开书店！现在！就是现在！ 所以我决定在五道营摆一个书摊。边看书边卖书吧。 卖不出去的，那我就自己看。 6 月 9 日 我从自己在北京这一年的书里挑了一些出来，又去孔夫子网收了一些看过但手边并没有的书。 一共二十来本吧。 6 月 13 日 收到了网购的书，打开的瞬间崩溃了。 第一次买二手书，没有经验，觉得很像盗版，打电话给卖书的网店老板，和老板大吵了一架。网店老板说不可能是盗版，如果我非说是盗版，那就一把火烧了，给他拍照片为证，他退钱给我。 我又联系一个开书店的朋友，让他帮我确认。 最后结论是应该是正版，只是出版社的版本和我之前所看的版本不同，即使同版本也是不同次印刷会导致纸张感觉不同。 后来，我在某本书中发现网店老板忘了拿出来的一张剪纸。是一幅星空，很美。 6 月 14 日 我给网店老板道歉，老板也为之前自己的语气抱歉。我们聊起了开书店的事情。网店老板说自己也曾经想开书店，现在没这个可能了，之后把书全便宜给我了，也算是支持了我的梦想。 不打不相识，交了一个朋友。 6 月 15 日 去宜家买了摆地摊用的凳子和铺在地上的布。没忍住买了一个玻璃瓶和两只塑料花。 买了几只透明小灯，背着它们坐地铁，走街串巷找合适的位置。 6 月 19 日 收获：卖了三本书，两张明信片。遇到一个奇葩，一只黑喵警长。 今天是书摊开张，我紧张兮兮地拖着二十多本书和一些明信片杀去了胡同。还没把书摆全就有人在旁边蹲着看，我心里一慌，哎呦生意这么好，一会卖光了明天还得进书多麻烦。事实证明人家真的也就是看热闹，而且后来连看热闹的人都不多了。 我一直很紧张，虽然心里一直在呐喊我是奸商我是奸商！可是顾客一问我能不能便宜点我就不知所措了。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发呆了。（醒醒啊老板！这种时候别掉链子了！） 有个女生想买两本布莱克的书，让我给她留着，她去个厕所就回来买。等她回来时她拿出一副要和我长久砍价的阵仗，出口就是杀手锏，“老板，这书在京东上卖可便宜多了，你一本二十五一本三十怎么着也给我便宜点吧”。 我愣了一下，气运丹田，想要拿出奸商的嘴脸，憋了半宿说出来一句，“我也觉得我卖贵了你还是去京东买吧”。 然后，妹子，惊讶了看了我三秒钟，掉头走了。留下一个内心翻滚草泥马的我。 第一个来买我书的顾客，拿走了一本《黑暗竞技场》。他问我为什么这本书叫做教父之四，明明教父只拍了三部。我答不上来，又羞于承认，信口开河掰扯了半天。最后他打断我，问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我才想起来，上个月去参加库布里克书店的一个活动，他是那家店的咖啡师，就在我信口开河问完一个导演问题后把咖啡给我端过来的。这真是，我要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么。这位大哥被我一顿瞎侃后买了书。我收完钱手都在抖，还兴奋地喊了一句，“嘿！终于赚到钱了！”大哥只能一头黑线看着我。 第二个顾客是个姑娘，很清秀，是个行政助理，随便翻了翻就拿走一本《海的牙齿》，她问我之后还会有别的书吗，自己就住在附近，以后会常来。姑娘真好，还买了一张音乐之声的明信片。她说她以前是学播音的，怪不得我觉得她声音特别好听。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顾客，一个公务员，帮同事拎着包，让同事先走了自己留下来，在书摊前看了很久。他和我聊了半个小时，从哲学聊到电影聊到社会聊到北京，最后发现大家是老乡，分外亲切。他是学哲学的，最后带走了一本 76 年第一版的黑格尔小传。我本来标价五十，想到这本书给他拿走再合适不过，三十块就卖给他了。他很开心，留了电话号码，之后说写了读后感发给我看。 书摊对面是一家叫做孙小美的首饰店。老板溜达过来想要买我的书签，我想想书签本来就五毛一张，不如就送她些好了。可是首饰老板追着把钱给了我，说这是必须给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不容易。于是今天的所有收入就是这样了，来来回回很多人停下来看，拍照，翻书，但是一整晚只卖出去了三本。 说说我遇到的奇葩吧。有个很流气的中年大叔站在书摊前很久，我在看书没理他。后来他走了又溜达回来问我明信片怎么卖。他几乎问了所有东西的价格，然后跟我说，他要自己印一百万本书，让我帮他卖。我问是写什么的，他答，瑜伽。（大叔你认真的么你玩我吧？）他一本正经的跟我说一本书标价四十九，我卖出去一本给他二十就行了。他不会干涉我怎么卖，只把银行卡号给我，卖出去一本给他打钱就好了。最后大叔给了我个地址让我有空去找他，是这么写的：我的沙县小吃店在 XX 中医院正对面，地铁是 XXXXXX，左转五十米即到。（沙县小吃果然卧虎藏龙啊！） 还有一只不速之客大黑猫，趴在我的《黑色大丽花》上就开始打盹，一副爷就是让你卖不出去书的吊样儿。不过它给我吸引了好多手机摄影党。最终由于不耐烦不停被人摸和围观，它慢腾腾地爬起来走了，走之前还挨个踩了一边我的书。大黑喵我明天给你带点小黄鱼去，以后遇到城管帮我挠他。 我一晚上都攥着那本雪莱的《云雀》，路灯下读诗还读出声我这是有多装逼。但是读一读抬头就是晴空和一小撮弯月，心情还是很愉悦的。还有很多人得花钱去咖啡店的二楼赏月，我一个人却霸占了街道所有的灯光。今晚《云雀》里记忆最深的一句是“我们总是前瞻又后顾，对不在的事物憧憬。我们最真心的笑也洋溢着，某种痛苦。” 我来回读了很多遍，眼眶有点湿，远方的人，遥不可及的梦，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奔向你的身边。这个小小的书摊，到成为我梦想中的书店，不知道还隔了多少必须经历的痛苦波澜。 6 月 21 日 坐火车，从北京到武汉，十小时的站票。我想了想背了十本书，也许运气好，一小时卖出一本呢？ 火车上，拎着书袋一排排叫卖，竟然卖出去一本，斯坦布尔的列车。买书的人让我随便在扉页上写点什么，我写了一行字。他看了后特别开心。 有个男生用手机看电子书，我说我借本书你看吧不要钱，看电子书对眼睛不好，结果他觉得我是骗子。 还有个姑娘看了眼我的书，一本北岛，一本爱伦坡，高贵冷艳地说，你应该卖一些更有深度的书。 这始终是一段难忘的旅程。 6 月 23 日 武汉后书殿。一个废旧的写字楼里，两只肥的走不动的猫，一排被养死了的植物。但是有整个屋子的书。 这是我第二次来。 第一次来时，我赖在书店里和老板唠嗑，说，我想开一家你这样的书店。老板说，那就开。 我说，没钱没时间。 老板说，借口。 第二次来时，我又赖了一天，说，我还是没钱没时间，但是我开始摆地摊了。 老板慢吞吞地在书架里翻来翻去，摩挲来摩挲去，翻出了十几本特好的书，一摞拍在我面前，说，拿走，够你的破书摊吃一个月了。 老板和我都认为“把喜欢的书卖出去很让人困扰”以及“每本书自然有它的缘分”。 坚持不卖饮品，老板说“太多人来了我会很烦”。 坐在书店里面想他，他在武汉，但是不肯出来见我。老板和他是同年，老板女朋友和我是同年。他们在一起三年，从未分开过一天。 我嚎啕大哭了一场。五味杂陈的一天。 来时带的书都送完了，结果又背了更多的书回去。 在回北京的火车上抱着那些书，安心地睡过去。 6 月 26 日 热得炸掉了的今晚没什么人看书只卖出了两本。 蹲在放猫厕所的小柜子里塞装书的行李箱，被卡住了半天出不来。 接了个傻逼的电话我说你他妈有病吧再打电话过来我就报警了。 没带钥匙站在家楼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今晚负能量就这么多了你们看着办吧。 我发誓，我要赚钱买一辆摩托车！我要买一辆摩托车！我要买了摩托车带着我的书夜晚吹着凉风一路飞驰着回家！就算没带钥匙也能去公司拿！ 6 月 29 日 今天带着吉祥物去摆摊，卖出十五本。 某对买书情侣，两个爱书的人表示我的书价不科学，非要多给钱，我也就非常厚脸皮的收了，回家路上卖了两个肉夹馍雄赳赳气昂昂。 -- 后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日记，就不再一一发上来了。 摆书摊一直摆到冬天到来，北京的冬天太冷，没有办法在户外摆摊，路人也不会停下来选书。 再后来，在淘宝上卖过去，以一种更有趣的方法，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这段摆地摊的日子里，我最想要的是消灭北京城所有的蚊子，以及有一辆摩托车。 在摆书摊的过程中，我再也没有负能量了。 即使当一晚上一本书都没有卖出去的时候，即使进完书后我穷得连续吃了一周肉夹馍，我也觉得很安心。 因为我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没有等，所谓的时机成熟，所谓的顺其自然，我就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一刻也没有停下来。（除了下大雨，我很生气没有屋檐。） 认识了很多朋友，卖出去了很多书，也得到了一段非常难忘的经历。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有能力实现自己的理想。 不管条件多艰苦，我都不希望自己再抱怨爱情，抱怨生活，抱怨自己。 这就是我最大的改变吧。 从一位等待被恋人救赎的少女，变成一位自己站起来屠龙的勇士。 最后，我用卖书的钱，买到了心爱的摩托车。 骑着摩托车，载着一大箱书，在摆完地摊回家的路上，安静的北京城，整条马路都能听到我心里的歌声。 查看知乎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