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为什么是中国电影的巅峰? 孔鲤,小樓一夜聽春雨 国语电影的三大巅峰,《霸王别姬》、《活着》和《阳光灿烂的日子》分别是陈凯歌、张艺谋和姜文最好的三部电影,但相比之下《霸王别姬》更胜一筹。 先说《活着》。一来《活着》是单线叙事,紧紧扣住福贵和时代,二来《活着》较原著改编颇大,多了一些妥协。但《活着》终归是张艺谋最好的电影,艺术价值极高,这部《活着》确实是张艺谋最好的电影。 再者《阳光灿烂的日子》据说原版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的版本想必是借鉴《美国往事》进行拍摄,又好比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层层叠进。但剪辑成只有两小时的作品后,只留下一条线,作为一部极个人和泛众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现在的作品可以说是一个人童年的故事,有张力够准确。关于这部电影,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找机会去写。 《霸王别姬》是中国最好的电影,不仅在它充分包揽了时代性和个人性,还在其中蕴藏着各种各样的人等,相较于其他电影的单线叙事,《霸王别姬》中每个人都能拿出来大写特写,这里我就取个巧,直接说了。 我们这里只对电影进行阐述,对于原著则暂且搁下。《霸王别姬》和《活着》都是出自编剧芦苇之手,非要比喻的话,就好像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一个是京剧唱腔,一个是二胡皮影。 所以理解《霸王别姬》和理解《活着》,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当然我们依旧要一一来说。 一部电影,开头的一幕至关重要。《霸王别姬》里的开头是虞姬(张国荣)柔柔地拉扯着霸王(张丰毅)的胳膊走进来,黯淡的光影,缓缓的步伐,背景声音沉重。走过长长的通道一样的长镜头,意味深长。 画面忽然变大了。人变得狭小。 你说这是为什么?大与小。加上那位大爷的“干什么的”后,段小楼急忙讨好一样的“噢噢噢”,看得上他心中是有畏惧的。 畏惧什么?畏惧大。 人在面对大的东西的时候,就变得狭小。这是全片的开头,也是这镜头的用意,个人之于时代,永远是渺小的。 镜头转向二人。 段小楼说话多,但具体的记不清,这是一个暗示:他活得比较莽撞、糊涂。 “糊涂”是段小楼的一个断语。 相比之下,程蝶衣则清清楚楚,他活得特别清楚。在那个时代下,活得清楚的,多是悲剧。 有人说,是那四个人闹的。 段小楼叹了口气,“可不”,但是看完全片你会发现,根本没这四个人的影子。 其间背生凉意,不再赘述。 后面的“现在好了”,也是给全片一个基调,诉诸既往,不追来史。 段小楼一连串的“是”,正是糊涂心虚的表现。 大门关上,灯光乍起。大广场上就剩下他二人。 前面说了,大代表着时代,那么现在就是说,只有在戏台上,才是自己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不疯魔不成活”。 戏如人生。 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我们结局见。 “霸王别姬”的字样打出。 注意看,虞姬在自尽。 虞姬自尽了,扮演虞姬的人呢? 故事开始。二十年代。注意,这时的画面是黑白的。为什么黑白?一来让观众迅速进入时代背景,那时的影像资料都是昏暗的;二来也暗示了,这是个黑白颠倒的时代。 梨园在别人眼中的地位是低贱的。这也是一个背景交代。 段小楼(段小楼)初次登场,给人的感觉是什么? 凶、狠。 但看到后面你就会发现,有的人,那不是勇,那是莽。 舞台上的英雄和现实中的英雄一样吗?我们接着看。 蒋雯丽扮演的母亲带着儿子去投奔戏园子,师傅看到他六个指头,就不同意了。 这是普普通通的章节,有朋友不理解,为什么要有这个情节而不是直接送来呢? 因为那个手指头,“是个多余的东西”。 就像程蝶衣的身份认同。 开头总是多重隐喻。 另外,请您一定要记住这句话,“手冷,手都冻冰了”。这句话在以后会让你对另一个女性形象加以理解的。 一般来说,都是“女大不中留”,这边成了“男大不中留”,着实让人疑惑。疑惑之余又在程蝶衣心中生出第一层性别认同。 等那边在嘲笑“哪来的窑子里的,一边去”的时候,程蝶衣把被褥烧了。 这是一种无声的决绝和抗议。和前头段小楼被人轻视,用板砖砸头的形象形成对比。 一个外在,一个内在。 而这两个人,终将走到一起。 这是其一,段小楼来解围。 这是其二,帮他踢开砖头。 这是段小楼帮他的开始。也是他二人情分的开端。 被冻了的段小楼在逞强。 什么时候人才需要逞强? 心里没底气,嘴上不服气。这正是段小楼日后的写照。 这一刻的另外重要性,我们放在下面写。 那时,相当于被母亲抛弃了的程蝶衣,只有师兄一个人帮他,无论这时有没有爱情,程蝶衣也定然开始依赖段小楼。 画面开始切换,这是第二阶段的程蝶衣。我们能从服装上明显看出来。 段小楼生得壮、威猛。程蝶衣生得轻巧,柔弱。 为什么我说这是第二阶段? 因为性别认同,由此开始。 “我本是男儿郎”。 “我本是男儿郎”。 “我本是男儿郎”。 我不停地强调这句话,是有用意的。每个看过《霸王别姬》的朋友都对这句话很熟悉,但是否想过它的意义呢? “男儿郎”、“女娇娥”。 身份的认同由此开始。 程蝶衣内心的顽固我们也能看出来,他认定什么,那就是什么。 正如师傅所说—— 您倒是真入了化境,连雌雄都不分了。 还有这段。 “你就想你自己是个女的,可别再错了。” 一连串的暗示,终于让程蝶衣开始对自己的性别认同开始产生变化。 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其二在小豆子和小赖子受不住戏园的苦而逃出去。逃出去后,看到霸王别姬那场戏。那时的他第一次知道在戏台上是多么精彩,相对于没有母亲的疼爱、经受师父的暴打,只有在戏台上才能真正走到头。 小赖子在临死前吃光了最爱的冰糖葫芦,上吊在了这里。 很多年以后,另有一位走投无路的人,也死在这里。 终于在后面师父讲戏的时候,程蝶衣把这段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从一而终”,一语成谶。 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还有这话。 “敌不过天命”。 这说的是戏里的霸王和虞姬,也是戏外的霸王和虞姬。 整部《霸王别姬》就是这样一个对应的故事。 终于到了这最后一刻。 又说错了的程蝶衣被段小楼拉过去,用烟嘴捅进他嘴里头。 诸位可知这是什么隐喻? 这是男性对女性的暴力强奸。这烟嘴象征着什么诸位自知。 也只有在这样的强制性暗示下,程蝶衣才终于开口了。虽然开口地比其他学这戏的慢得多,可他却定然认同了。 他的性别认同、身份认同开始变化。 真虞姬。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顺着这句话,京剧的背景声音响起。 虞姬登场了。 戏演完后,还有一出,往往为人忽视。 每场戏过后,都有段小楼和程蝶衣的互动,这种互动与戏里的关系正好对应。 你要知道,演虞姬,是有代价的。 有了宝剑,就是正宫娘娘了。 “您说这虞姬她怎么演,她也得有一死吧?” 程蝶衣的性别认同,还有两个契机。 一是张公公的猥亵。 二是捡到小四。 到这里为止,程蝶衣的四个阶段完成。 第一,切手指,寓意阉割,切掉多余的东西。 第二,捣嘴巴,寓意强奸,嘴边的血恰似落红。 第三,被猥亵,寓意变态,让他发现男性对他感兴趣。 第四,捡婴儿,寓意母爱,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此外,还有个细节。 张公公强调年号的问题。这是大清宣统年间。 这是一个人对新时代的不满,和对过去的眷恋。 为什么要对程蝶衣说? 因为程蝶衣终于也会面临这种情况。 程蝶衣的性别认同终于完善。 一个闪光过后。 张国荣登场。 中国电影史上的绝唱。 前面那么多的铺垫,终将在他的演绎下,一一呈现。 拍好后,程蝶衣替段小楼整理衣衫,好像一个贤惠的妻子。 看这个眼神。 义无返顾,从一而终。 当你长大了,你就要走入这个时代。 时代的背景,终于将他们卷入洪流。 面对人群,程蝶衣一言不发,段小楼怒火中烧。 这正是男女关系的体现。 同时也是对群众的讽刺,群众的无知几十年没有变化,当然几十年后我们搁下不谈,这部电影里群众第一次出现就是这样,因此也渐渐发展到了最后的那个模样,我们大家心知肚明。 镜头一转,他二人坐上了车,跟着跑的居然是当年盛气凌人的那爷。“人前显贵,人后受罪”,就是这样。 处处点题,“又去找那把剑了”。 前头我说过这样一段话—— 戏演完后,还有一出,往往为人忽视。 每场戏过后,都有段小楼和程蝶衣的互动,这种互动与戏里的关系正好对应。 在这里再次应验,整部电影是有结构的。 终于出现了另一个人物。 袁四爷进了后台。 那段小楼和程蝶衣就好像偷情被发现了一样,尴尬、躲避,如果有机会,真应该去看看这场戏,太精彩。 快入纯青之境。 袁四爷登场了。 虞姬转世。 这是戏里戏外对程蝶衣的身份归属。片中这种断语处处可见。 画面一转,到了妓院。 段小楼逛妓院是个有趣的点,尤其在这种剪辑下。 一是说明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二是他演的是霸王,因而需要体现他那种气概。 所以他说:“哥哥我专傍头牌。” 这时,菊仙出来了。 又是巩俐。 90 年代往后的六部神级电影在《活着》的评述中已经叙述,巩俐一人独占其四,不愧是那一代女演员中的领衔人物。 而次次又都不同。 泼辣、泼辣,太泼辣。 菊仙被人调戏着,段小楼既然想充当霸王,就得解围。 然后我们再次看到那个画面。 段小楼砸自己的头。 那和前文是有对应的。第一次砸看到的是程蝶衣。第二次是菊仙。 忽然黑幕。 黑幕过后,切回程蝶衣。 程蝶衣知道了这事,好像女人吃醋了一样,愤而离开。 有趣的是下面这个画面。 要说段小楼对程蝶衣无情,怎么可能呢? 但是啊,那程蝶衣不过是精神上的虞姬,菊仙才是生活上的妻子。 所以他说出这句“师哥该死”。 段小楼有霸王,也有自己。 程蝶衣没有自己,只有虞姬。 所以他走不出来了。 “不疯魔不成活”,我们在开头就提到的那段话,终于出现。 话分两头,那边菊仙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准备成婚。 为什么脱? 因为她是妓女。 妓女又叫“破鞋”。 她是真的想从良了。 三人相见。 菊仙说:“常听小楼念叨你。” 一句话,笑里藏刀,把自己和小楼的关系给挑明了。 张国荣脸上画了妆,但那眼神,直勾勾是个女子在看情敌。 极为凌厉。 于是当他们准备成婚时,程蝶衣扔了双鞋子给菊仙。 鞋子,前面已经说过用意。 那么程蝶衣对妓女的态度是什么呢? 要知道,他母亲也是个妓女。 暂且搁下。他们洞房花烛的那天晚上,程蝶衣去见了袁四爷。 就在那天,他见到了那把宝剑。 可是正宫娘娘不是他。 这一幕绝美。 蝶衣差点就自尽了。 如果你看过结局你会发现,除却葛优换了张丰毅外,一模一样。 本以为终于唱对了台词,终于成了角。 本以为终于可以和师兄唱一辈子戏的时候,菊仙却出现了。 程蝶衣抱着宝剑归来。 满以为段小楼能回想起“正宫娘娘”的话语,却没想到他一丁点都没意识到。 终于心灰意冷。 “从此你唱你的,我唱我的。” 蝶衣走时,炮声响起。 日寇进城。 孑然一身的程蝶衣,不唱《霸王别姬》,改唱了《贵妃醉酒》。 倒下的是杨贵妃,戏外却是虞姬。 话分两头。 另一边,段小楼再一次砸出了东西,砸向汉奸。 听闻小楼有事,火急火燎赶去。 诸位别急,下面一个场景,拿捏地太准了。 眼瞅见菊仙来了。 这两个“女人”。 鲜明对比。 一个用擦拭掩盖内心,一个正大光明的泼辣。 一个是受了委屈不说出来的小女人。 一个是有什么委屈立刻说出来的大女人。 菊仙对程蝶衣的心思心知肚明。 前面一句“常听他说起你”,这儿一句“躲你俩远远的”,话不多,处处戳中对方。 这个女人太精明。 救出段小楼后。段小楼问,你给日本人唱了吗? 程蝶衣说,有个叫青木的,他是懂戏的。 答非所问。 可是这蝶衣心里头,除了段小楼,就是京戏,再无其他。 但我们得注意到这一段。 妓女,关怀。我们必须联系在一起了。 菊仙的形象呼之欲出了。 先打住,咱再看一看蝶衣和小楼怎么回去。 老爷子来了。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画面。 段小楼是阳刚大汉,但他哭了下来。 程蝶衣是柔软男子,他却面目阴沉。 很奇怪是吧? 因为段小楼莽,有时过得糊涂。程蝶衣过得清楚,过得内敛。 画面切换,那边兄弟俩跪着,这边师父大限已到。 注意到了吗? 小赖子在这里上吊,师父也死在了这里,还特地给了个特写。 从一而终。 想过离开戏园的(小赖子),一生献给戏园的(师父),全死在了这一个地方。 师父为什么死了呢? 终于,《霸王别姬》的另一条线,开始从泥土中挣扎出来:师父死了,戏要完了。 就像谁呢? 就像蝶衣和虞姬。 无论如何,都是一体。 生死循环。 蝶衣再找回那个孩子。 你说,为什么这个时候小四出现? 因为在这个蝶衣对虞姬开始动摇的时候。 一是师父的鞭策,二是母性的回归。 只有这样,虞姬才能继续下去。 画面转向戏台。 我们再注意这个细节。如果你翻上去看,你会发现日本兵都是端端正正的,而这里的国民党兵士,散乱坐着,随口大喊。 “连日本人也没这么闹过。” 《霸王别姬》的另一条线开始慢慢清晰。 从青木懂戏到师父离去再到国人不尊重。 加上一开始学生们的闹事。 国粹要亡。传统要去。 以小见大的大开大合的局面,终于登场。 如果自己都不重视,那失去了怪谁呢?所以他们的眼中,这些人不过是“戏子”耳。 蝶衣被抓了。 出来的是袁四爷。 最懂蝶衣的,不是段小楼,而是袁四爷,可惜篇幅不够,不然可以从袁四爷的每出戏都分析一下。 “当晚程所唱者,牡丹亭游园一折,众所周知,乃国学文化中之最精粹。何以在检察官口中,竟成了淫词艳曲了呢?如此污蔑国剧精粹,不知是谁专门辱我民族尊严,灭我民族精神?” 故事开始深邃。 究竟是谁毁了国粹? 这一幕的画面调色近于古朴。 再来是张国荣的特写。 稳。 这个柔弱的男人脸上,我看到的是勇气。 是真正属于男子的勇气。 全片中,没有说过谎的,居然是这个最女子气的程蝶衣。 可是为了维护京剧,蝶衣连命都不要了。 终于吸了大麻。 长发。为什么是长发? 因为这是女性镜头。这时的蝶衣完全女性化了,还有个证明。 那就是喜欢听撕扇的声音。有没有想到谁? 晴雯撕扇。 小女人心态一应俱全,处处可见。 那么咱们的霸王呢?霸王在卖西瓜。 可笑不? 一句有意味的话。 “刘邦要杀进来了。” 来的可是解放军。 解放军是好,可霸王也是死在刘邦手里的。 江山易主。 我们耳边又出现熟悉的声音,原来之前放过。 在哪呢? 在张公公刚出现的时候。 张公公一直固执地只认大清皇帝。所以最后不识时务的他沦落至此。 你们说,他们三位,在看什么呢? 一九四九年,解放军进北平。 蝶衣唱这句时,根本没有唱得上去,那几位也在一旁疑惑,许是抽大烟的缘故吧。 然而我们看到的是解放军的有条不紊和纷纷鼓掌。 似乎这是一个好的先兆。 京剧受了那么多年的歧视后,终于开始不再是下九流。 可是随后画面转到了这里。 有趣、有趣。 更有趣的是小四的表情。 从疑惑到高兴,再到激动。 因为小四发现了一条新路子。 这也是旧文化与新文化的对决的开始,《霸王别姬》的另一条线。 那一边,程蝶衣的大麻犯病了。 终于埋了很久的一个伏笔可以拿出来了。 “水都冻冰了,我冷。” 这句话是不是似曾相识? 没错,这里说过。 妓女,关怀。 终于菊仙和母亲在这一刻重叠了。 蝶衣和菊仙“这对”在这时,一个被唤醒了母爱,一个寻找了依赖。 画面转回菊仙和小四的冲突。 菊仙背后有一柄宝剑。 这个道具意义是什么不言而喻,这是传统文化。 小四头上有一顶帽子。 这个道具意义是什么也不言而喻,这是新文化。 传统被吞噬的大流终于到来。 小四开始公开顶撞。 我一直没截过这个图。 之前每次惩罚,都有这个图。 但现在,不灵了。 过去的东西,不灵了。 程蝶衣很少发火,这次是发火了。 小四这个人好不好呢? 不好说。 但我们知道,他的思想在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受到了新思想的冲撞。 所以过去的价值观完全崩塌了。 价值观崩塌,这又是这部电影想传达的一条线。 到了唱戏,小四来争。 这场戏很有意思。 蝶衣生活中失去了霸王,戏里头也没了。 可笑霸王,只会逃避:“你说的你去通知蝶衣嘛!” 霸王最后一次显示出自己的霸气。 但菊仙来了:“小楼,你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 如今台下坐的可都是劳动人民。 因为再霸气的霸王,面对时代的洪流,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罢了。 这个男人面无表情。 烧东西。 有没有再次觉得似曾相识? 没错,多少年前为了身份的认同,这个男人烧了母亲留给自己的被褥。 这次戏没了,虞姬也烧毁了,从此再不唱戏。 这个柔弱的男子,心里的坚定,却无人可比。 再次回到小时候练功的地方。 就像还愿一样,一一补足。 可是这个时代,哪容得下? 文革到来。 菊仙精明。 她知道段小楼的弱点。 那就是小事勇,大事孱。 “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一语成谶。 那把面前的大火。 终于烧光了所有的联系。 有文化的,有情感的。 这个男人,终于开始低头了。 而菊仙,终于发现,这个男人。 陌生,前所未有的陌生。 可是如果不是那个时代,段小楼怎么会这样? “你们都骗我。” 程蝶衣想通了那把宝剑。 程蝶衣想通了正宫娘娘。 程蝶衣想通了京剧之亡。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脸。 那是绝望。 价值观的崩塌,再次出现。 “你们都骗我,都骗我!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壁颓垣。段小楼,你天良丧尽,狼心狗肺,空剩一张人皮了!自打你贴上这个女人,我就知道完了, 什么都完了!你当今儿是小人做乱,祸从天降!不是,不对!是咱们自各儿一步一步,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来的!报应!我早就不是东西了!连你楚霸王都跪下来求 饶了,那这京戏他能不亡嘛?他能不亡嘛?报应!报应!” 这话有出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国粹《牡丹亭》,这是袁四爷的话。 现在毁了,第一句毁的是文化。 第二句毁的是感情。 第三句毁的是亲情。 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段小楼,“从此划清界限”。 菊仙前头刚问他会不会离开,这回头就变了。 这是段小楼的问题,还是时代的问题。 一场大火涌来,越烧越旺,终于烧毁了一切。 “听奶奶,讲革命。” 自杀了的菊仙的背景音乐居然是这个。 讽刺之余,我们又想到了什么呢? 鞋子。 让我们长舒一口气。 到头了。 回到了影片开头。 所有的伏笔都得到了解决,还剩下最后的一些谶语。 那些谶语组成了最后的高潮。 “错了!又错了!” 这时的程蝶衣忽然醒悟。 是啊,他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原来这大半辈子下来,他一直都错了。 在最后一刻,性别认同回到了最初。 但时代在那里,人性在那里,一切都回不去了。 音乐声音响起,程蝶衣眼神迷离。 段小楼惊讶大喊:“蝶衣!” 多年前洞房花烛里袁四爷的那一幕。 多年前师父下的断语。 不疯魔不成活。 真虞姬假霸王。 这是一出戏,戏外上演了真正的霸王别姬。 程蝶衣死了,小豆子回来了。 全文我只在这一个地方提及“小豆子”,原因我不说您也晓得。 《活着》的个人与时代,《荆轲刺秦》的个人证道,《大红灯笼高高挂》对个人的压迫,在《霸王别姬》里应有尽有,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场场戏,深究起来大有文章可做,只是,往事不必再提。 ———————————— 欢迎关注二十四帧 - 知乎专栏,微信公号是二十四帧(frames-24),喜欢电影的朋友不妨来看看吧。 查看知乎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