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ann Faust,正庙正神,余藏特贵 阅读原文 阅读古代文献其实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一、我们要熟悉古代的语言,无论是古希腊语,还是古汉语,从根本上来说跟现代语言都有着很大的差距。知乎里很多人都认为我们能够“无障碍”的阅读中国古代经典并以此自傲,这实际上是一种傲慢,我至少认真的读了一遍魏晋时期王弼的著作,就已经感觉很多地方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二、除了语言上的问题之外,还有我们的世界观跟古人之间的差距也是非常巨大的。古人普遍相信神灵或灵魂的存在(中国古代思想是无神论的说法,其政策色彩高于学术价值)以及“天人感应”(西方其实也有类似的看法)之类的说法,因此这种世界观上的差异往往阻碍我们的阅读。对于古代经典进行现代化的祛魅处理,往往会让古代经典的一些固有逻辑丧失,使得我们失却经典本身想要表达的含义。 比如,我曾在《哲学研究》上看到一篇关于亚里士多德的《论灵魂》的“心灵哲学”研究,但是我对于该篇的研究方式表示很深的怀疑。亚里士多德或许就没有一个现代的“心灵哲学”的主体概念,在 Michael Frede(我非常尊敬的一个大佬)关于古代自由意志的书中就提到过,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可能都不认为人的灵魂具备一个统一的连续的状态,因此我觉得这种“直接”用现代哲学成果去解读古代经典的方式其实所得很有限。类似的情况其实还不少,我自己反正就发现身边存在很多这种以今解古的“伪·古代经典研究”,一个由此而来的更庸俗的产物就是《xx 读论语》之类的。 而且我似乎还发现了一个国内哲学界特有的一个文化特征?很多人没意识到自己弄的其实不是古希腊研究,而是德国古典主义哲学视野中的古希腊哲学形象研究。德古确实跟古希腊很有很深的关系,但是德古哲学家们在解读古希腊哲学的时候,其实是有他们自己视角的局限性的,但很少有人意识到这点。当然,评论区童鞋里也提到的国内流行的施派,我其实觉得这些人的问题也很大……尤其是洞穴比喻和苏格拉底,我反正不觉得走出洞穴的囚徒指的是一个具体人物,这应该是一个泛泛的关于灵魂的故事。 三、人们跟古人之间的阅读方式其实是有差别的,这是我想着重说说的。 在古代,经典是和它的评注(commenteries)融合在一起的。犹太人注经的书就是《塔木德》,基督教也有很多教父写了不少经注的书,穆斯林也是。新柏拉图主义者也给柏拉图的作品写了一堆注解。中国古代的《道德经》也有很多注解,比如最著名的《河上公注》,儒家注六经的书那更是浩繁。总而言之,古人并不是仅仅读一个经典,而是要配合其注解才能够学习这个经典。很多人在研究经典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前后不连贯的“裂纹”的时候,有没有思考过其实这个经典的“注解”系统早已经弥合了这样的裂纹,只不过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这种“经注共存”的阅读方式在“宗教改革”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变,这就是“唯独圣经”的思想出现。这里面问题涉及的很复杂,甚至于说和当时的历史学科学研究方式转变都有关系,我不想就此太多展开,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思想的出现使得不少人放弃了之前那种“经注共存”的阅读方式,而只关注经典本身。这样一种思想产生的结果好坏不论,但我十分想强调的是这种阅读方式并不一定能让人通向古人的世界,而是很有可能通向的是一个现代人想象中“伪·古代世界”。 此外,更令我没想到的是,这种阅读方式的改变实际上也深深的影响过中哲研究,德国人瓦格纳写的王弼研究的时候,他就敏锐地指出了从冯友兰开始的一些中哲研究方式充满了这种“唯经典论”的新教气息,而这种研究方式实际上让我们忽略了古人对于“注解”的重视。 以上就是我想为大家提供一些的视角,我甚至于都不敢说自己的思考是新颖的,毕竟我的思考也是通过学习而得来的反思。大家共勉之。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