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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感觉越高等的生物灭绝越快?

本帖由 漂亮的石头2020-10-20 发布。版面名称:知乎日报

  1. 漂亮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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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G] 一个男人在流浪,数不尽的人张望 阅读原文

    1977 年,奥地利昆虫学家汉斯·马利基在整理自己早年搜集的昆虫标本,其中的一枚毛翅目纹石蛾科标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得益于他在制作标本时留下的记录详实的标签,他才回忆起这只小虫的来历:1938 年,他曾游历莱茵河沿岸,这只标本就是那时的收获,此后的近 40 年里,马利基一直没能抽出空来对这些标本进行深入研究,但此时此刻,这枚标本让马利基眼前一亮——和同类的昆虫相比,这只石蛾有许多不同之处,如果没有判断错误,这应当是一个全新的物种(他将其命名为 Hydropsyche tobiasi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马利基迫切的需要再找几只这样的虫子进行对比,然而当他试图回到标本的发现地进行捕捉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环境和 40 年前已经大为不同,由于工业的发展和城市的扩张,莱茵河的污染已经很严重,河边的植被也退化的厉害,无论马利基如何仔细的搜索,都再也没能找到这种虫子的活体。

    和马利基一样苦苦搜寻一种小虫的,还有一群台湾昆虫学家。1943 年,日本学者在台湾发现了一种天牛,但在此之后,这种被称为山保氏瘤叉尾天牛 Mesechthistatus yamahoi 的奇特物种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今天,在中国各地都能见到天牛的影子,即便是城市的绿化带里,黑壳白点的星天牛也不难被找到,而在北美的许多地区,亚洲天牛已经形成严重的生物入侵。但和这些耀武扬威的亲戚们不同,山保氏瘤叉尾天牛的栖息地非常狭窄,根据我们现有的资料显示,它只生活在台湾省台东县达仁乡安朔村附近的山坡林地上,而安朔村正是台湾少数民族排湾族人口最多的村落之一,为了养活庞大的人口,排湾族一直在此进行农业种植,由此造成的持续多年的毁林开荒一直未曾断绝,可悲的是,这似乎导致了山保氏瘤叉尾天牛的栖息地的彻底毁灭。按照国际惯例,当一种生物最后一次被人们发现之后 50 年后如果还没有再次确认它们依然生存,就可以被认定为灭绝。很遗憾,这种天牛在完成它的短暂首秀后,就旋即被记载到了灭绝动物的厚重名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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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更极端的例子发生在遥远的非洲。在几内亚的西曼多阿山脉,有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山洞。千百年来,巨大的果蝠栖息于此,每个夜晚,它们成群结队的外出寻找植物的鲜嫩果实和花蕾,而当破晓时分,它们又会回到隐蔽的洞穴歇息。当饱餐一顿的蝙蝠回到自己的洞穴后,它们自然要消化美食并排除粪便,而在这洞穴底部厚厚的粪堆里,正攀爬着一种特殊的蟑螂——西芒杜蜚蠊 Simandoa conserfariam。蝙蝠的粪便是它们天然的美食,由于洞穴里食物充足又缺乏天敌,西芒杜蜚蠊从来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想过离开,这也导致它们和附近其他同类蟑螂产生了分化,演化为一个独立的物种,而这个物种唯一的野外栖息地,就是这座长度只有 35 米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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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年来,几内亚陆续发现了丰富的铁矿资源,世界各国的矿业巨头云集在此,为这个贫困的国家带来发展的动力。但对于西芒杜蜚蠊来说,这是毁灭的开端,当这座小小洞穴即将被毁灭时,一些昆虫学家发现了它们的存在,幸运的是,人们找到了人工饲养和繁殖它们的办法,在一些昆虫爱好者手中,西芒杜蜚蠊的种群被保存下来,当然,那座山洞还是被推土机所填平,它们还是在野外灭绝了。

    上边所描述的,就是目前人类所知的寥寥 70 种昆虫灭绝故事里的 3 例。奇怪的是,昆虫是如此的常见,这些微小生灵往往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在夏日的艳阳下,蝴蝶和蜜蜂盘旋在花丛,蚂蚁和甲虫攀爬在草茎,即便我们闭上眼睛,昆虫的踪迹也不难察觉:各式各样的虫鸣是夏夜的主基调,当然,还有大嗓门的雄蝉声嘶力竭的摧残着我们的耳膜。而它们的种类是如此之多,仅仅就蝴蝶而言,稍微资深一点的收藏爱好者就可以跟你如数家珍的介绍出上百种,而实际上被统称为蝴蝶的物种恐怕有一万四千种之多。在今天,科学家们已经发现了一百多万个昆虫物种,而未被发现的肯定还要更多。几年之前, @林业杰 oOOo 就和我描述过这样的体验——在一次寻常的饭后散步时,他就在学校的后山上发现了至少十个从未被科学描述过的昆虫新物种。可就是这样庞大的一类生物,居然只灭绝了 70 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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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的确符合我们对昆虫的习惯性认识——它们数量太多,繁殖太快,比如人们深恶痛绝的蟑螂、白蚁、苍蝇和蚊子,即便我们使用了各种杀虫武器试图将其赶尽杀绝,却总是收效甚微。这样的物种,当然是不可能被灭绝的。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另一个有趣的数字或许能解释这个问题。在这 70 种已知的灭绝昆虫中,有 55 种是在美国灭绝的

    是美国的环境污染和动物保护力度更差吗?不管你因愈发升级的两国冲突而对美国产生了何种看法,理智的思考都应该能得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作为环保主义的萌芽之地,美国的环保力度在全球可能算不上最好,但至少也肯定不是最差的。那么,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下一个——昆虫的灭绝,并不比其他任何类别的生物来的更少,只是我们对它们的关注不够,这些灭绝故事未曾被我们察觉罢了。所以,在昆虫种类并不格外多、但昆虫学研究相对发达的美国,反而记录下了大部分的昆虫灭绝事件。

    许多知友或许很难理解,我们常见的昆虫分布区域都非常广泛,为什么台湾的天牛,几内亚的蟑螂却如此固执,如果它们可以迁徙到附近的林地和洞穴,岂不是就可以避免灭绝的厄运了吗?

    其实,像苍蝇、蚊子这样拥有出色移动能力和超强适应性的昆虫,并不是昆虫界的主流。2013 年,德国卡尔斯鲁厄自然历史博物馆及巴伐利亚州动物标本收集研究所的一组科学家来到印尼,在大、小巽他群岛上,他们发现了 199 种新的象鼻虫,全都属于属于鞘翅目象鼻虫科的 Trigonopterus ,这个属的昆虫全都没有翅膀——它们也完全不需要翅膀,因为这些虫子很少离开自己的栖息地,个别种的栖息地甚至还不如我们常见的一个居民小区大。我们可以想象,如果这种昆虫所栖息的这片小小的故乡,真的被一座居民小区所占据,或者被几户农民开垦为农田,亦或者因为一次意外的火灾所吞噬,等待这个物种的命运,就是必然的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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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 年一次性发现的象鼻虫新物种中的 100 种

    再比如另外几种已经灭绝、或正在走向灭绝的蟑螂—— Lucihormetica luckaeDelosia ornata Nocticola gerlachi。前者唯一的一枚标本采集于厄瓜多尔通古拉瓦火山的山坡上,这里很可能就是它唯一的栖息地,但 2010 年,沉寂已久的火山再次喷发,这个物种也基本可以断定已经灭绝。后两者都生活在印度洋岛国塞舌尔海滨地区,但近些年塞舌尔大力发展旅游业,两种蟑螂的栖息地也不断被海景酒店侵占,也已经被列为濒危物种(其中 Nocticola gerlachi 更是极度濒危)。

    在整个地球生态圈中,以昆虫为代表的无脊椎动物数量和种类最多,但它们在人们眼中的受关注程度,却远不及数量少的多的哺乳动物和鸟类。除了昆虫之外,软体动物、微生物甚至相对高级的鱼类和两栖动物、爬行动物,都属于这些「被遗忘的大多数」。

    在云南省昆明市的北部,有一片叫做嘉丽泽的沼泽湿地,湿地中的一座小湖泊被当地人叫做「八步海」,当然,它其实并不像这个名字的寓意一样「走八步就能跨越」,但不足几百米的长度的确也算不上多么辽阔。但正是这么小的一湾湖水里,却孕育出独有的物种——一种有着类似于中国古代黑色丝质朝服「缁衣」色泽的淡水螺,缁衣玺螺蛳(Tchangmargarya ziyi )。几年前,有学者发现了这种螺蛳的外壳,并最终确认它是一个从未被发现的新物种,然而此时的嘉丽泽湿地已经被度假村、高尔夫球场所覆盖,它们的栖身之地「八步海」则正好位于一座高档的高尔夫球场中心。「八步海」最后残存的一小部分成为了球场草皮上点缀的景观水池,除了这些水池旁残留的些许螺壳,我们再也找不到哪怕一只活着的缁衣玺螺蛳了。但除了今年初曝因疫情和由此引发的拒食野味新闻中提到了“禁食螺蛳”时曾引起人们对能否继续吃螺蛳粉的关注之外,这个已经灭绝物种的悲哀故事,又有谁真的在乎呢?

    我们切不要不要以为,发生在面积狭小的八步海里的故事是个很难重演的特例。坐落在红河自治州的异龙湖是云南八大高原湖泊之一,面积广达 32 平方公里,但在 1952 年和 1971 年,人们两次对异龙湖开河放水,1979 和 1980 年又接连干旱,居然让整个湖泊彻底干涸 20 余天,以往在异龙湖还较为常见的异龙鲤 Cyprinus yilongensis 旋即灭绝;滇池是整个云大最大的高原湖泊,即便放在全国淡水湖排名里也能挤进前 6,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滇池蝾螈 Cynops wolterstorffi 不仅喜欢游荡在滇池草海,也能在附近的小池塘甚至稻田里被发现,但随着昆明人口暴涨,工业和生活污水大量排放,滇池水系迅速恶化,自 1979 年之后,就再也没能发现滇池蝾螈的身影……

    在北京的南海子麋鹿苑,有一座著名的「灭绝公墓」,许多我们所熟知的灭绝生物的名字被铭刻冰冷的墓碑上。作为一座富有警示意义的现代雕塑,灭绝公墓显然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设计者将这些墓碑布置成依次倒塌的多米诺骨牌,预示着生态的崩溃像一条相互关联的链条,而身处其中的物种没有一种可以幸免,比如被刻在最后一块墓碑上的人类。

    然而当我们回顾这段灭绝故事的时候,或许会隐约察觉到这副多米诺骨牌的不完整。那些著名的灭绝生物——譬如渡渡鸟,旅鸽,袋狼和华南虎,吸引了人们最多的关注,这是因为它们庞大、美丽又独特。然而更多的物种,却在这场灭绝的悲剧中成为无人知晓的配角,当一片雨林被砍伐,当一座山丘被爆破,当一片草场被烧毁,这里的若干种生物或许就静悄悄的走完了自己的演化道路,这些落幕,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它们悄然逝去,甚至未曾留下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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