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在流浪，数不尽的人张望 阅读原文 有啊。 人类捕鲸的历史很久远，目前发现的最早的证据是在韩国釜山的一个岩画上展现出来的捕鲸场景，后来生活在西南欧的巴斯克人更是以此为生，但是在早期的捕鲸活动中，抹香鲸应该不是主要的猎捕目标，这的确是因为它足够大、游动速度足够快，也足够凶猛，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早期的捕鲸活动中，抹香鲸没有表现出更高的价值——在巴斯克人捕猎的那些须鲸身上，就已经可以获得足够的肉、皮、脂肪，还有可以用来制作衣服内撑的鲸须（抹香鲸是没有这玩意的）。 随着捕鲸业的发展，抹香鲸开始走向捕鲸者的视野，并出现了 2 次针对抹香鲸的大规模捕捞浪潮，第一次是从 17 世纪开始，止于 19 世纪中叶的捕鲸「黄金时代」，这个时期，露脊鲸这样游动缓慢又脂肪肥厚的鲸越来越难以捕获，人们急需通过替代物种来满足鲸脂油的供应，另一方面，人们发现抹香鲸头部的鲸脑油是品质优于鲸脂油的更好地燃料和生活化工原料，而如果能在鲸的肠胃里发现龙涎香，则更是一笔意外之财，这使得其开始展现出其他鲸所没有的特殊价值。第二次是在二战之后，这次是因为鲸脑油在润滑等方面的特殊作用。 题主所说的蒸汽时代之前，正好吻合捕鲸「黄金时代」的时代特点，这个时期虽然已经出现了蒸汽机，也有了蒸汽明轮船只，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的捕鲸船来说，木质帆船依然是主流，因为当时的蒸汽船性能上还没有特别大的优势，蒸汽机笨重庞大，占据了大量的船舱空间，而在木帆船上，这些省出来的空间可是存放鲸油桶的宝贵场所，其次，在远海大洋上，木帆船的移动速度、航程也远比需要不断燃烧煤炭的蒸汽船又优势——要知道，当时的一条捕鲸船一出海就是两三年甚至更久，如果使用蒸汽机，那得带多少煤（路途中船只虽然会停靠补给，但并不是每个补给港口都能提供煤炭供应的）。 捕鲸黄金时代的主要玩家是美国，二流玩家是法国和英国，上边我们已经说过，当时人们捕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取用来照明和制作生活日用品（比如肥皂）的油脂，早期的捕鲸也主要猎杀的是那些成群结队来到近海地区聚集的鲸，比如当时的全球捕鲸业重心——美国的楠塔基特岛，每年秋冬季节就会有几百头露脊鲸聚集在岛屿附近，这片近海也就成了这个土壤贫瘠的小岛上的人们赖以求生的海上农场，但捕杀几十年之后，近海就越来越难以发现鲸群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人们捕猎得到了抹香鲸，并发现了这种鲸的大脑袋里潜藏的宝贵液体——鲸脑油，由于燃烧更为充分且异味很小，鲸脑油的价值远超鲸脂油，这就催使一些捕鲸船开始转而捕杀这种凶猛巨兽，甚至专门建造更大的远洋捕鲸船、花费数年时间前往大洋腹地也很值得。 而这个时代用来捕鲸的船只，主要是三、四桅的木质帆船，这种船只有足够大的货仓，也能抵御远海大洋的巨浪。在这些大船上，往往还载有三四条小船，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些小船才是直接参与捕鲸的主力，而大船，仅仅是承载这些小船的母舰、带着水手们来到猎场的平台、和最后承载战利品的仓库罢了。 一条典型的捕鲸船的模型，可以看到它木质船底的水下部分被铜皮包裹，用来抵御腐蚀，而船上搭载的这几条小船才是用来捕鲸的主力 当捕鲸船在远海大洋航行的时候，会有专职瞭望的水手不断环视周围的海域，寻找抹香鲸特有的喷水柱。许多鲸的喷水柱有自己鲜明的特色，抹香鲸的特征是：喷出一条向左前方倾斜的低矮水柱。而一旦发现鲸群，捕鲸船就会快速靠拢，并放下小船。 前景中的小船正在对一头露脊鲸开展攻击，右侧的水手手持鲸叉狠狠扎向巨鲸，左侧的指挥者（一般是船长、大副、二副各带领一条小船）在把控全局，可以看到身后的大船旁边，已经有一条死鲸，而死鲸身上的皮脂已经被切掉一圈，大船甲板上的炼油炉也冒出了烟，这是一条典型的美国捕鲸船 相比于上图这样捕杀游动缓慢、性格温顺的露脊鲸的场景，用小船捕杀抹香鲸的过程简直就是惊心动魄。对于抹香鲸来说，一次深潜过后，它需要漫长的时间保持在水面呼吸换气，在遇到人类攻击的时候，它没办法立刻下潜躲避，所以就只剩下负隅顽抗一条路可走，对于小船来说，抹香鲸的尾部绝对是致命的威胁，这就需要这条小船的指挥者准确的把控小船的走位，躲避开又开能被拍击到的位置，但不管多么经验老道的水手，都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被反击的捕鲸小船 而且对于捕鲸者来说，越是体型硕大的抹香鲸，鲸脑油产量越高，利润越厚，但这同时也代表着这种大鲸的攻击力更为惊人。在那个年代，雄性抹香鲸的体型远大于今天，体重六七十吨体长近 20 米，甚至体重八十吨体长 24-26 米的雄抹香鲸都有过记载（也正是由于长期的对成年大型雄鲸的重点捕杀，今天的抹香鲸种群的体型在人为选择下已经远不如当时）。这些鲸别说是打翻这样的小木船了，甚至连母船都可能受到它的威胁。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下图这位：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楠塔基特岛捕鲸船埃塞克斯号，这条船被一头据说至少 80 吨的雄性座头鲸猛烈撞击 2 次，本来已经老化的船身因此破裂，导致沉没，船员乘坐 3 条捕鲸小船四散飘离，靠着吃死去同伴的尸体、甚至抽签吃活着的同伴挣扎求生，最终仅有 8 人获救。它的故事被改编成文学名著《白鲸记》，好莱坞也推出了电影《海洋深处》，在上周刚刚手持风暴战斧怒斩计生办灭主任的雷神，在此片中饰演主角。 大名鼎鼎的捕鲸船埃塞克斯号的模型（妈呀这个水景做的真好看……） 可以看到，捕鲸的确是一项风险系数很高的工作，在当时的楠塔基特岛，寡妇和孤儿的比例异常之高。但这不能阻挡人们对捕鲸的向往，因为捕鲸的收入分配非常丰厚，而捕鲸者的社会地位也很高，在岛上，甚至有许多未婚姑娘宣誓自己只嫁给捕鲸人，因为他们展现出的是真正的勇气。 当然，随着石油的发现，捕鲸业迅速衰败，尽管二战结束后，由于优异的润滑性，抹香鲸鲸脑油再次成为人们追逐的焦点，这个时候的捕鲸业增加了日本和苏联这样的新玩家，而此时的捕鲸船也早已进入了蒸汽或柴油动力的金属巨轮时代，由于距离题目太远，就不再赘言了。 当然随着后来的全球商业化捕鲸被约束，现在针对抹香鲸的捕杀已不多见——好吧，日本偶尔还在捕杀。不过，一些非商业化的捕杀依然被公约许可，比如一些原生文化的捕鲸传统依然被保留，而还在用非常原始的、非蒸汽文明方式来捕杀抹香鲸的人，也还真的存在，这就是印度尼西亚的拉马勒拉村捕鲸方式。 由于生活环境土壤贫瘠，拉马勒拉人长期以来一直以海为生，而抹香鲸就是他们众多猎物中最为独特的一种，和「黄金时代」的欧美捕鲸人一样，他们也是用小船追踪巨兽，用鲸叉制服对手，但显著的不同是，为了造成更深的伤害，拉马勒拉的捕鲸人会从船头跃起，狠狠地将鲸叉扎向抹香鲸。 而为了扎的更准更狠，拉马勒拉男孩儿从小就要开始这样的练习： 我经常陷入这样的困惑：我从不隐瞒自己是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但每每看到拉马勒拉人手持长杆一跃而起的场景，依然深感震撼。作为一个普通的灵长类个体，人在抹香鲸这样的巨兽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但不管是贪欲驱使，还是勇气在支撑，我们居然可以凭借这样简单的工具，在海洋这样的客场，顽强取胜。尽管我不愿接受，可我也无法否认，这的确是一幅宏伟的场景。 今天的拉马勒拉人捕鲸，并不会对鲸群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他们的人口有限，每年捕杀的数量屈指可数，但两次捕鲸浪潮却于此截然不同。我有时会想，19 世纪的太平洋深处，当水手手持钢叉站在船头，他会思考什么？他是会对眼前的巨兽心存敬畏？他是否明白自己正在从事的职业，将会导致几种露脊鲸的濒危，也将抹香鲸的种群规模腰斩七成？ 可是转头一想，你我与他，也并无不同……即便已经知道我们对自然汲取的许多方式已经过火，却也实实在在享受着由此带来的诸多便利，我们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无法独善其身…… 这还真是苦痛。 阅读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