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编剧、导演 阅读原文 好莱坞超级英雄叙事模式有可能落地中国吗？ 这是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里常见的经典场景之一：天选之子（或孤胆游侠）孤身面对罪恶之城，奋不顾身的信仰之跃。 「信仰之跃」的前提，是银幕内外的我们，都深信隐含其中的「昭昭天命」。而这一点就是为什么现阶段不会有中国式超级英雄电影。 因为中国社会目前还没有达成唯一的、广泛的、深入的、意识形态领域的社会共识，而当下流行的唯一社会共识，则是一夜暴富的神话。对于流行电影来说，无非是给这个内在神话再披上一层「恨人有笑人无」的喜剧外衣。 《战狼》是军事动作类型片的创新突破，5 亿的票房是市场给予的积极反馈；而到了《战狼 2》，它更接近兰博电影，变成了社会文化事件，远超电影领域影响，和超级英雄模式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的叙事模式从内在到外在都深刻沿袭了西部片模式，这种内在精神核心无法展开详述（不然会被删）。最简单的戏剧冲突难题之一，就是我们的本土超级英雄到底要去捍卫什么？ 财富、家庭、爱情、信仰？在一个超快速变化的年代里，这些貌似恒久不变的东西都变得朝不保夕，怎么才能让我们的观众找到一个激发内心共识的情感来源，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更不要说在信仰和灵魂层面解决这个问题了…… 如果回到视觉奇观层面，短期内国产电影完全无力与好莱坞工业化的视觉奇观抗衡，因为缺乏内心情感共鸣的视觉奇观仍然是杂耍式的，和好莱坞的娱乐工业拼杂耍也是令人绝望的。 如果回到药贩子思路，超量供应「嗨」这个元素，又面临小撸与强撸的两难困局。当然如果满足小富即安，小撸不断也是个思路，但小撸不断的超级英雄就不指望了，那个实在太猥琐，我们已经有煎饼侠了…… 漫威电影及超级英雄电影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科幻电影，其实是在塑造一个当代神话体系，里面的科技元素只是参与了神话叙事，和《美国众神》差不多。只有美国这种清教徒国家，以及配套的技术水准，才能用电影讲述这种超级英雄故事。 它最核心的原故事还是在做无意识的集体叙事，就像当年的西部牛仔电影在意识形态领域重新塑造美国精神一样，超级英雄电影也在讲述新时代下的美国精神。DC 曾经掀起过一股暗黑风潮，漫威也受其影响，但总体基调还是更偏西部电影，孤胆游侠在全新未知之地虔心寻找属于他们的昭昭天命。 而中国除了一夜暴富外，没有当代神话。传统神话因为缺乏集体共识，无法也不能被现代化改造，所以超级英雄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小人物被命运挟裹，遭遇财富与美色的考验和折磨，最终五蕴皆空，然后选择回归普通人的虚幻幸福，也许是中国观众喜闻乐见的原故事吧。 延伸发散一下： 从好莱坞的超级英雄电影叙事，可以延伸聊一下「故事」这个概念。 「故事」story 这个词，这几年被国内观众甚至部分行业人士严重误读了……弄的好像大家现在都很重视讲故事了，实际上他们说的「故事」和我们说的「故事」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啊……很多人会以他们读到的文字来判断一部电影所想要讲述的「故事」，如果没有足够经验，这事儿其实挺要命的…… 非得咬文嚼字，那「故事」就是「故去的事件」，它是讲时间是如何消逝的。如何用流动的时间去重构一个虚拟的体验，文字所能包含的故事，可能也就是一张手绘地图吧，除非你能踏上那条道路并亲眼看到路边的风景，亲身体验到山涧鸟鸣，否则你无法看着一张手绘地图就说自己经历了这趟旅程。 我觉得，「叙事」这个词可能更好，它包含了故事，以及你如何讲这个故事。二者是同样重要的，甚至在一些特定类型中，如何讲故事比故事本身更重要。故事的原型发展到现在，很多时候都会主动或被动地重复，只有讲故事的方式还可以不断创新。（《网络迷踪》这种电脑桌面电影是近期的一个极端例子） 观众既饥渴又苛刻，如何在创新带来的陌生与挑战中，去努力平衡观众的挑剔与苛责，是所有参与电影叙事的人共同面临的挑战。观众看到的故事，是有人在走钢丝，而真正能赢得掌声的，是那个人在钢丝上干了什么。 杂耍马戏歌舞秀时代摸索出来的一些讲故事的方式，直到现在还在电影领域得到延续。你有故事我有酒，人人似乎都能讲一个故事。但是如何讲好一个故事，是需要经过漫长而艰苦的训练后才能掌握的复杂技巧，这不是靠一顿酒能解决的。 而这就是电影所不可替代的地方，目前所有的娱乐方式里，都没有另一种形式，可以让足够多的人，在足够低的门槛和性价比模式下去体验这一切了。 （游戏的门槛比电影高太多了，主机成本，时间成本，交流成本，都很难在短期内达到电影这种级别的大众娱乐。） 阅读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