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古米呀,新传考研三跨上岸,懒癌晚期,努力分享ing 阅读原文 这届观众被国产剧逼出了“剧怒症”。 国产剧里刚毕业的主人公,月薪三千却住着北上广市中心的大开间。 国产剧里的主人公是打工人却从来不用上班,每天有大把的时间谈恋爱。 国产剧里的主人公明明是学霸人设,可就是从来不学习。 明明是为了放松解压才看剧,结果剧中人物设定和剧情太过“降智”,不仅没解压,反而气出了“剧怒症”——大家看到电视剧中超级不合常理的或者让人心塞的剧情时,会感到由内而外的愤怒,这种症状在看现代剧时更为明显。 不知从何时起,国产剧总是和“悬浮”“套路”联系在一起,无论是职场剧还是校园剧,本质上都是披着外衣的偶像剧;无论是甜宠剧还是伦理剧,本质上都是牵强附会的套路剧。 国产剧这是怎么了?观众们的“剧怒症”还有解么? 01.现实题材剧,从刻画时代到悬浮套路 现实题材剧,是一种以现实生活为题材,以当代社会为背景讲述时代故事的类型剧。自改革开放以来,现实题材剧就是刻画时代、引领思想的重要艺术表达形式。 80 年代,受“改革思潮”的影响,出现了一批反映“社会改革”和“伤痕文学”的现实题材剧。 《蹉跎岁月》反映了特殊时期云南知青上山下乡的情感和工作经历,回味动荡年代的青春岁月,用艺术力量修复人们的精神创伤;《篱笆·女人和狗》则描绘了农村女人冲破封建婚姻思想桎梏,勇敢寻求个人幸福的故事,有着极大的解放思想的意义。 90 年代,中国社会进入转型期,现实题材剧开始更加关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渴望》通过对两对年轻人复杂爱情经历的描述,将人生和人性的一切有机地融入到时代的大背景中,首播时曾万人空巷;《编辑部的故事》开中国电视剧系列喜剧先河,用夸张和调侃的手法揭露人性,剧中不少段子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进入 21 世纪,都市情感剧和职场行业剧开始崭露头角。 《蜗居》播出时正值上海房价开始飙升,剧集以当代大学生留城奋斗买房为线索,集结了当下包括小三、高官、房奴、腐败等多重社会问题;《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中国第一部直观反映家庭暴力的影视作品,通过对暴力家庭成员心态变化的精准刻画,引发全社会对家庭暴力这一隐蔽性问题的强烈关注。 现实题材剧在关注社会生活、呈现人生百态,对社会现实进行批判、引人深省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审美艺术功能和社会价值。现在,我国已是电视剧第一生产大国、第一播出大国,年产电视剧三百余部、一万多集,其中,现实题材剧占据 70%的份额。现实题材剧井喷式的增长,形成了良莠不齐、泥沙俱下的局面。 尽管也不乏有《人民的名义》《大江大河》《山海情》等优秀作品存在,但现实题材剧的悬浮套路之风也愈演愈烈。不少表现职场生活的职场行业剧,在专业度上乏善可陈,连身为外行的普通观众都能轻易识破漏洞;表现情感生活的都市情感剧,要么就是“误会、同居、分手、和好”剧情庸俗毫无新意,要么就是原生家庭、婚姻出轨、婆媳关系等狗血元素大杂烩。人物脸谱化、剧情套路化、内核浅薄化,即便是主演阵容强大、制作成本不菲,也还是难孚众望,豆瓣评分普遍在 3-5 分。 本应根植于日常生活反映时代发展、社会变迁的现实题材剧,从人物设定、到场景设置再到剧情逻辑,都严重脱离现实生活,成为虚无和浮夸的“伪现实主义”,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02.电视剧生产,从艺术创作到工业快消 电视剧生产周期加快,是产量猛增的最重要原因。新京报记者曾统计 2018 年 11 月 -2019 年 1 月杀青的剧集,发现有 50%以上的剧拍摄周期为一集 1-2 天,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拍摄一集要 7-15 天。 图源:新京报 可横屏查看 当然,拍摄周期加快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技术进步、统筹模式改进带来的效率提升,并不一定是坏事。《大江大河》的平均拍摄时间也是 2.4 天一集,可见拍摄时长并不一定和“烂片”挂钩。 可问题在于,片方对编剧创作剧本的要求也在加快。编剧原子弹透露,近几年的很多剧集,片方给到编剧创作采风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两个月。同时,行业中不少年轻编剧毕业后立即开始从事编剧工作,除了自己熟悉的人群外,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正常工作人群。在生活体验严重匮乏、创作周期又极为短暂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创作出许多“套路”剧本。用编剧高璇的话来说,就是“不用去做大量采访,不用真正地去写一个行业、一类人群,只要把掌握的技巧和戏剧套路负载在故事和人物上即可”。 仓促的剧本准备和严苛的拍摄周期,使得电视剧生产形成了一种流水线的创作模式,先谈好项目和演员,让编剧在短期内创作出剧本,在拍摄时压缩周期赶项目赶进度。电视剧的生产俨然从艺术创作变成了工业快消品,正如阿多诺所指出的那样,电视剧变成一种可以大规模复制的文化工业产品,按照标准化流程进行制作,衍生出虚假的风格和个性,其变化只是表面的变化,属于艺术创作的独一无二的独创性已经不复存在了。 于是我们看到,电视剧里的富二代男主角总是叛逆的,在剧集开始时拒绝继承家族企业、独自创业失败结局时又回归家庭继承家族企业;电视剧里的贫穷女主角总是善良的,就算一路凭借着男主或是金手指过关斩将但也仍要强调自己是“靠自己”成功的。女配总是恶毒心机的,男配总是温柔多情的。就算披上了职场、校园等不同的外衣,本质上也仍是换汤不换药。大规模快生产与优质内容创作的模式完全背道而驰,将电视剧变成了机械复制品,也让观众陷入审美疲劳。 因为想要写出一部优秀的现实题材剧本,必须要求编剧能够深入生活。编剧在写作剧本时,往往要经历漫长的取材和采访工作。《隐秘而伟大》的编剧就为创作耗费大量精力前往博物馆查阅资料、前往上海实地查看街道和建筑;《大江大河》写分集大纲就耗时七个月,《山海情》也用了五个月夯实剧本寻找最恰当的表达方式。 正如编剧宋方金所说,“现在的影视创作,很多都是从生意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从生活的角度出发,这种初衷很难达到现实主义的高度。” 03.电视剧投资,数据导向的无创意偏好 影响电视剧题材和质量的另一重要因素,则是影视投资方的偏好。很容易理解,投资方更倾向于投资的影视剧类型,生产出来的影视剧集也就更多;投资方不看好的影视剧类型,生产出来的影视剧集也会减少。同时,投资方的投资信心和投入金额也会影响到剧集的呈现水平。 而如今,影视行业的投资则是绝对的“唯数据论”,收视率、点击量压倒一切。 知名编剧汪海林曾在 2020 年观学院的演讲中揭露了影视行业的“唯数据论”。他指出,在以前,影视剧行业通常有一个典型的现象,那就是剧的口碑和收视率不一定挂钩。许多行业内认可的口碑好剧,收视率往往并不佳,很多剧要等到很多年后才沉淀出口碑,比如《士兵突击》《激情燃烧的岁月》《武林外传》等。 大概在 2009 年前后,出现了一种“卫视排名”机制,各地卫视按照收视率和市场占有率进行排名,而广告商就根据这个排名进行投放。自此以后,收视率就取代了剧集口碑和内容题材本身的意义,压倒一切,成为决定性的、唯一的指标。而网络时代,则是视频网站的点击率成为唯一的指标。影视行业的投资转向彻底的“唯数据”导向。 这种唯数据导向的危害无疑是巨大的。首先是催生了大量的数据黑产,包括虚假点击率、虚假好评和恶意中伤竞争对手,将整个行业拖入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竞争泥潭。 更为严重的,则是以数据为唯一导向的投资,会不可避免地倾向于“无创意”的保守偏好。投资方往往会根据以往的数据来判断哪些剧更对观众胃口,哪些剧更可能会火,资本总是趋利避害,总是会倾向于投向已经被验证过成功的类型和题材,而避免尝试创新的风险。但数据所呈现的市场取向是滞后的,社会大背景在变,观众的口味也在变,保守无创意的投资偏好势必会与观众的需求相偏离。 2019 年,J Lin 和 JD Kloet 两位学者研究了短视频快手平台中广大的农村内容生产者,发现他们在对平台算法推荐机制和政府管制的想象之下,逐渐成为了一个“无创意生产阶层”。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内容会火,只能在某种类型的内容火了以后,跟风制作类似的内容;因为从算法推荐的逻辑上来看,已经火了的内容会获得更多的流量。对于绝大多数内容生产者而言,算法鼓励的是对已有火爆内容的模仿,而不是创新。因此,本来的创意产业变成了无创意产业,创意和创新不再,只余千篇一律的内容。 影视剧的数据导向投资偏好与其极其相似。贝尔纳·米耶热在《文化商品》一书中就指出,相比于其他产品,文化产品想要在市场中实现价值交换将面临着更大的不确定性。这包括成片效果的不确定性、政策管制的不确定性和市场偏好的不确定性等。在这种高风险的投资环境下,投资方不可避免地也会走向保守和“无创意”,更青睐于如法炮制一些已有的剧集和模式,或者是启用一些自带流量的明星翻拍一些风险不高的内容。其结果也就是如此——快生产、轻内容的悬浮剧,无新意、无创意的套路剧遍地。 今年的白玉兰奖,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剧《觉醒年代》摘得最佳编剧(原创)、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三大奖项,可谓是一骑绝尘、众望所归。男主角于和伟在接受采访时谈到网友的肯定,他说:“永远不要低估了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的审美判断力”。这句话道出了不少观众的心声。 如今的观众并不是就喜欢谈情说爱的偶像剧和轻松无脑的甜宠剧,年轻观众也绝非审美水平低下,而是他们的审美需求没有被很好地满足。观众的“剧怒症”,是观众对现实题材剧直面现实引领价值的热切需求,同影视制作方和投资方浮躁不实、追名逐利、保守偏好的影视剧生产投资现状之间矛盾的集中体现。或许,想要彻底清除各种“悬浮剧”“套路剧”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尊重观众、尊重现实应该是起码的底线。 参考文献: 杨明品 胡祥《改革开放 40 年中国电视剧创作的根本经验》 刘玲《“悬浮剧”——国产都市剧的伪现实主义倾向》 J Lin,JD Kloet《Platformization of the Unlikely Creative Class: Kuaishou and Chinese Digital Cultural Production》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