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喑，斯文败类 阅读原文 今天有朋友跟我讨论，说抖音上一位语文老师讲「小明的妹妹长得很漂亮」将缩成了「妹妹长」。 我朋友的观点是，按照语法结构好像是没问题的，主语妹妹，谓语「长」，补语「漂亮」。类似「飞机飞得很快」，「漂亮」与「快」都是状语，但是与大家的感受不一致，评论里主要都是在说应该缩写成「妹妹漂亮」。 那为什么「天气冷得像冰柜」缩成「天气冷」又合情合理呢？而「小明跑得快」缩成「小明跑」又介于合理跟奇怪之间了。这里面涉及到一丢丢语法跟音节的问题。 首先说我的看法，省略句套公式肯定会出现问题的，然后「妹妹长」的语法也是没有问题的，再就是这句话不能缩成这样。 我看很多人为了反驳不能缩成这样，各种奇怪的解释都出来了，「表语」还能接受，但是说「漂亮」是宾语就很不合适了，漂亮当然不是宾语啊，宾语是什么，宾语是动作的接受者啊。「吃饭」，「饭」是宾语，「长得漂亮」？？「漂亮」就是补语啊。 首先说「得」字这里的一般是用在动词或者形容词后，表示结果或者程度的补语，一般在缩句中形容词后的补语是可以直接省略的。这也只是一般情况。比如「天气冷得像冰柜」，缩句成「天气冷」，「我难过得心都碎了」缩句成「我难过」。「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缩成「他高兴」。 但是动词谓语后面的补语就不能直接生搬公式了，先就题论题。 ①「得」作为虚词有很多含义，比如「说得出」「办得到」「搞得定」这种用在动词和补语中间，但是只是表示可能，所以缩句时就不能直接去掉补语。「这个事情我做得到」难道缩成「这个事情我做」？ ②「得」还可以表示主语动作的完成。比如「人家两岸柳阴边，出得门来便入船」，这个在现代汉语规范中用的比较少，，表示「出门后」，也不能去掉补语。 ③「得」在表示程度或者结果时有时可以去掉，比如「他哭得哇哇叫」缩成「他哭」，但也要看具体语境来判断能不能去掉。首先看句子，当我们说「妹妹长得漂亮」时，是在说妹妹好看，而不是妹妹在长，这类情况是表示主语性质的，而不是是说动词状态的。原句子从语义上可以理解成省略了主语，在语法上用「的」，「妹妹长的（样子）漂亮」。就像我们可以说「妈妈饭菜做的（味道）好吃」，也可以说「妈妈饭菜做得好吃」，前者理解成主语性质，后面理解成动词状态或者结果，但是「长得漂亮」日常中只是等于「长的好看」，「漂亮」是对中心词「妹妹」的描述，它的否定形式是「妹妹长得不漂亮」而不是「妹妹长不漂亮」，也不能转换成「妹妹漂亮地长」。所以不能缩成是「妹妹长」。 那是不是当「得」在程度或者结果，而且也是在补这个动词的时候，就一律可以省略了。也不是。我们知道汉语是一种孤立语，孤立语就是通过虚词跟语序进行语义表达，百度词条强调了句「有有丰富的意境变化。」比如「这道题我想得头都疼了」，「头都疼了」理论上是「想」的结果，但是去掉后，「这道题我想」，语法上有问题吗？没有，但是语义呢？「想什么呢」，我们只有结合后面的补语才知道这个「想」是思考的意思。所以这个补语跟前面的语义息息相关，也不能直接去掉。 再说一个，「比如「他跑得快」，这个「跑得飞快」既可以表示主语性质层的，就是说他这个人跑步很行，100 米 9 秒 83 之类的。也可以说他当时的速度很快，但仅限当时跑得飞快。如果是后者是可以缩成「他跑」。可以补语状语转换一下，「他跑得飞快」可以转换成「他飞快地跑」，都是在说「他跑」。主语 + 谓语已经是完整的句子了，比如「雪花飘落」一点毛病没有。那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就是因为在现代汉语语境中我们很少这么表达。是因为单音词的动词做谓语时后面一般都带着宾语或者补语，这是语法规律，而不是语法规定。比如「我吃肉」「你喝汤」。这时候宾语或者补语承担了调节音节的作用，汉语有个概念是「语音平面」，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所以对于缩句的影响就是，单音词的动词谓语后面的补语一般是要保留中心语。比如「流浪汉躺在一条脏兮兮的垃圾桶旁」，会缩成「流浪汉躺在垃圾桶旁」，虽然躺后面是补语，但是我们还是保留了中心词垃圾桶，虽然「流浪汉躺」语法语义都没问题，但不符合汉语音节习惯，就是音节不平；与之对应，如果是「骏马奔驰在广阔的大草原上」，就可以缩成「骏马奔驰」，不需要「骏马奔驰在草原上」。 单音节动词做谓语时有时会很奇怪，所以有些词在演变中就会转化为双音节词，比如「咳」「咳嗽」「买」「购买」，相当于固定搭配整体构成谓语部分，所以你会说「他跑步」，不咋说「他跑」。至于为什么「他咳嗽」比「他购买」要通顺，是涉及到了单向动词双向动词的表达习惯，也不会什么语病，这里就不讲了（反正也没人爱听） 汉语对音节看得比较重要，单双配合才会符合汉语的音乐性要求，所以动词名词形容词都有刚才说到的双音节化效应。在语言习惯上，一般双音节词后面的词也会要求双音节，所以古文里面才会有那么多各种之乎者也，因为要协调音节的，使语言更有弹性。所以一般双音节的词后面也会双音节，如果前面的词变成了单音节，后面的词最好也要变成单音节。比如「打扫街道」变成「扫街」。现代汉语里有很多习惯，比如「进行」后面都是双音节，「进行学习」就不说「进行学」。（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次》）。现在汉语中，三音节词组动宾（补）2+1 格式少，偏正结构 1+2 格式少，四音节词组 2+2 多，1+2+1 最少（「他购买车」就感觉佶屈聱牙）。（谢红华 2000 ）所以「妹妹长」就触及到了你体内不为人知的音律性，天然地排斥这个结论。但是如果如果原视频里例子是「竹子生长得很茁壮」缩成了「竹子生长」，大概就不会有广泛的讨论了。 然后等一下，我没有说原句要缩成「妹妹长得漂亮」更没有肯定「妹妹漂亮」。缩句的原则不是越简越好，「的」前面的成分不一定一律去掉，一般要遵循不改变原有意思，不改变原来的结构，不留下多余的枝叶这 3 点。「小明的妹妹」这里，「小明」与「妹妹」之间不是修饰关系，不像「寒冷的北方」「潮湿午后」，这里「的」用法是指一种身份关系，如果这里把「小明的」去掉，原句的意义就改变了。再比如，「我的书很薄，他的书很厚」，这是所属关系，也不能去掉。之所以大家觉得也可以，是「漂亮」作为性质形容词本身也是性质动词，在前面有主语时通常就会被理解成「长得漂亮」，但是比如「妹妹长得好」，就不能缩成「妹妹好」了。所以缩句成「妹妹漂亮」对于原句来说，句子的含义，结构和词性都发生了变化。所以也不建议。 总结一下： 「小明的妹妹长得漂亮」缩成「妹妹长」不符合语义，也不符合现代汉语音节习惯。也不建议缩成「妹妹漂亮」，这句话缩无可缩。 「得」字后面的内容不能一律直接缩掉。 「漂亮」在原句中是补语，补语的情况复杂，概括出来有 8 种，对于句子十分重要，大部分补语在缩句中都需要保留，否则会影响句意或句子的完整性。 我理解缩句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可以去快速了解句子结构，而不是为了缩句而缩句。我以前学古文字的时候，很多人就围绕了简繁之争吵啊吵的，没必要，老师就强调过很多东西它不是正确与错误之分，而是规范与不规范，习惯与不习惯的区别（注意一下我的音节）。考试可以有参考答案，但这个不一定是学术层面的是客观标准，所以平等沟通交流就可以了。小学嘛，八九岁，是在学习语言文字的表达方式，缩句是为了更好地分析和理解长句，他们不是为了学习语法知识。既然我们对一个句子的含义理解是一致的，但是对缩句的答案起争执，这就有点舍本逐末了。 我在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一个句子「东郭先生牵着毛驴在路上走。」这句话曾经出现在人教版小学语文教材基础训练中，所以引起了很多讨论。原先的标准答案缩为“东郭先生走。” 很多期刊都进行了指正等，因为这是个连动句，理论上要保留第一谓语「牵」，所以应该缩成“东郭先生牵着毛驴走（读与写杂志 第 15 卷 第 03 期 Vol。15 No。03 浅谈小学语文中的缩句练习 杜鑫 、语言文字周报 /2009 年 /12 月 /23 日 / 第 004 版 扩句、缩句教学中的一个误区 朱文献等），我个人是比较认同这个看法的，我个人比较老旧派。再比如「黄昏后，我躺在坑边场院的地上，数天上的星星」应该是「我躺，数星星」还是「我数星星」还是「我躺在地上，数星星」（语言文字报 /2020 年 /4 月 /10 日 / 第 002 版 ），刚才说连动句一般是保留是第一谓语的，但有些老师觉得这个第一谓语加宾语，也可以理解成动补短语作状语起到主语修饰作用呀。「东郭先生走」的状态是「牵着毛驴」，然后我是躺着数星星的呀，那其实也是合理的不。但是小学生就会揪着那答案到底填哪一个呀，所以我觉得缩句练习时就不要出现这些句子了。再比如如果我要跟你说「花丛中有一只只蝴蝶在飞舞」应该缩成「花丛中有蝴蝶飞舞」，而不是「蝴蝶飞舞」，这句话的主语是「花丛」，「蝴蝶」是兼语中心语，兼语句缩句必须要保留兼语，不然就会改变了主语，小学可能兼字都不认识吧，所以缩句练习就用朴素一点的语法知识就好了。 再次强调缩句本身不是目的，只是学习的方法。 阅读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