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gelas,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 阅读原文 谈一谈个人的看法。 《黑客帝国四》是一次对旧三部曲表层的再现,而又借助了这种再现,加强本作与旧系列的对比,实现了对旧三部曲“自由或宿命,顺从或挣脱”主题的部分改变,弱化了对“宿命”部分的表现,代之以对“情感、内心、体验”的强调。 以旧三部曲的标准而言,它显得有些简单、直白、浅层。但如果独立地看待它,它依然在一个较为简单的架构思路、表达野心上,拿出了值得一看的东西。 仅仅从电影开场,我们就能明显地感知到这种手法的使用。从剧情、构图,到运镜,它都高度地还原了第一部的片头。它达成了很多重的效果。于叙事层面,它创造出一种类似于第一部著名的“同一只猫两次经过“的观感,暗示了后者代表的矩阵程序运行错误,以及其引导出的“尼奥对于世界真实性的否定”,这就让本作的大背景凸显出来——矩阵世界的又一次稳定打破,又一次的挣脱。 但是,从一些细枝末节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不同之处:吃下药丸后的墨菲斯变得异常兴奋,甚至有些“磕了药”的失控感,直接意外地回到了战场,这在前作三部曲里的墨菲斯身上,显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并且,在随后与尼奥的对打中,他也表现出了不同于前作“死板”气质的跳脱,甚至有点游戏人间的感觉。此时他身上象征“自由药丸”的红色衣服,更是将他的属性表达得非常清晰。 因此,电影也就带来了其与三部曲的区别:更丰富、具有存在感的主观情感力量。而这就带来了对主题的表达:在前三部里,墨菲斯、崔尼蒂等人的“挣脱矩阵世界”,其实都只是被既定的剧本,是被赋予的宿命,而非真正的自由选择,到了这一部里,他们才真正拥有了自由,以一种波动极大、看上去不受控制的情感冲动为表现形式。 本作中的人物,从对前作剧本中某一角色的自我定位,变为感受自己真实情感的过程,对应了本作在结构上“复刻前作,打破重复“带来的主题表达,完成了对于宿命打破的表达 ----- 在很多剧情中,它都高度“回演”了前作,但却不同于前作的“照剧本演出”,而是由情感驱动。最典型的,便是吃药丸的二选一瞬间了——巴格斯直接了当地点明了“其实并没有选择,选择之前你就决定这么做了”,摆明了此前剧本的既定之中、主观内心因素的不存在。 而这一次,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不再走上老路。新的道路是主观性的,当巴格斯第一次看到尼奥,看到他的飞天,对她震撼眼神、尼奥回望的慢镜头,让本片具有了前作少见的情感表达张力,也区别开了她与前作中首遇“救世主”尼奥的崔尼蒂——彼时的冷漠克制,现在的十足动情。甚至,在尼奥苏醒于真实世界的时候,巴格斯也与第一部里崔尼蒂的身影重合,打破了前作里二人关系在此时的剧本性,从既定女主角换成了自主拯救尼奥的其他人。 在很多地方,我们都能看到这样的“似曾相识而又完全不同”。例如,开场被抓的不再是崔尼蒂,而是某个路人。墨菲斯的觉醒前身份变成了黑人特工。而到了尼奥的身上,则体现得更加明显。他首次出场,依然是第一部开头时的“电脑里的错误代码”,而他却没有睡着。 这一切同而不同,一方面代表着墨菲斯等人的“不再按剧本”,一方面也暗示着本版矩阵相对于此前的不同:在三部曲里被尼奥“情感”而打乱了剧本,只能遵循尼奥的条件,被反客为主,而到了这一次的掌控者分析师,就反过来塑造一个虚假的情感,让尼奥在假情感中忽视真相,接受矩阵的真实性。 围绕尼奥的,是分别对应真与假的两重情感,也让情感在本作中的意义变得更加明确。具体而言,矩阵为尼奥创造了一个“《黑客帝国》游戏”设计师的身份,让他延续下来的过往记忆、怀疑世界,都有了一个虚假世界的承载之处,凝结到了游戏角色的身上。他的第一次出场,桌子上摆放着一系列关于旧时救世主之举的模型手办,暗示了他在全系列里发生的一切被引流到游戏世界的状态。由此,他认为游戏世界为假,便不会认识到矩阵世界的非真实性,但却无动于衷。 对此,在第一个阶段,导演始终保持着尼奥对矩阵世界的怀疑与反怀疑,并以“倒影”的方式表现出来 ----- 通过桌面的反光,抬头看着电梯顶部时的影子,矩阵世界与倒影世界的并立,成为了对矩阵世界与游戏世界的对应,是“虚假”中的相对“真实”与“虚假中的虚假”。特别是,在电梯的一幕,当倒影世界出现时,矩阵世界里的乘客看着手机,笑出了声,这一“情感的瞬间流露”,揭示了尼奥对矩阵世界无法确立怀疑的障碍,“矩阵给予的虚假情感”。游戏世界,成为了相对于矩阵世界的——同事手持的童话书里的——“兔子洞”,也是讨论游戏时背后掠过的“绿色代码”,以自己的虚幻,反衬出矩阵世界的相对真实感。 有趣的是,导演借助了当代的互联网世界,让人物在矩阵的相对真实中投入互联网与游戏的数码世界,植入自己的情感,前半部里无时无刻不在出现的手机上网、电脑联网、游戏编码,都是如此比喻之用。这带出了一个疑问:虚拟的互联网世界,确实带有我们的情感,而它是真实存在的吗?电影内部,互联网世界是矩阵为了相对真实的对比而做出的“二重虚假”,而在电影,互联网世界——也许日后的元宇宙世界更为贴合——便是电影里的“矩阵世界”,成为了对电影里矩阵世界在情感体验上拥有“强烈真实感“的类比。这一点运用,是三部曲时代无法实现的。 情感在本作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导演甚至用了一段讨论游戏的片段,做了特别的说明。配合着一段闪回,人们讨论着游戏世界里的种种“前作经典瞬间”,而矩阵世界里的尼奥则对照着做出相应的动作,子弹时间、触摸镜子,却屡屡失败,或开玩笑地用手挡住同事比划出的子弹,并且不断地服用象征“回归矩阵”的蓝色药片,压抑着对真实的感受——不再对牛排的味道产生质疑,而是稍有迟疑后,便如前作的叛徒与法国人那样,感到“如此真实”,即是一证。这暗示着他在“相对虚假的游戏世界”建立后,对于矩阵相对现实性的接受,甚至连看到对等于前作“两次出现、同一动作的猫”的飞鸟群,也没有如前作一样彻底怀疑,最终也是无动于衷。 而构成“蓝色药片”的,则是情感 ---- 他与带着蓝色镜框的心理咨询师(矩阵世界的新一代掌管者分析师)约谈,被告知自己对于世界的怀疑都是精神疾病,而心理咨询的主要手段,便是让病人倾诉自己的情感。 甚至,在讲解黑客帝国游戏时,导演用了一大段的台词,来剥离三部曲的庞杂内容,将重点锁定在情感之上——哲学、思想,这些前作里的讨论点,都被游戏讨论略一带过、不做展开了。它强调了:突出的核心所在,而这也是三部曲的核心,三部曲里给救世主剧本变数,先知的赌博,对既定程序的逆反,成为真正的救世主,靠的是尼奥基于爱情,而对“二选一剧本的打破”。其他的延伸,包括电脑程序的概念,是对它的包装、丰富,但围绕的依然是它。 而到了后半部,电影更是让尼奥与分析师直接对谈,借分析师之口直接点出了“情感,感受”的核心地位:给人们他们想要的,让他们呆在里面,他们就不会想要离开。分析师在复活尼奥与崔尼蒂的过程中看到了二人情感激活后的奇迹力量,便以虚假情感的方式优化了上一代矩阵,压制二人的真实爱情冲动,其结果便是他在此时尼奥与崔尼蒂再会的戏弄之举,用既定“救世主”(非自由情感)的子弹时间来阻止二人的接触,并用子弹击碎了代表“欲望”的苹果。 给予虚假的情感体验,让人们沉湎于自己得到的——“安德森”对“蒂芙尼”的感情,“蒂芙尼”对家庭的感情——幻觉满足,从而忽视真实的感受。这种虚假情感,在前半部里正是以“相对游戏世界而凸显真实性”的矩阵世界而存在,是一层对真实性的伪装。 这提出了一个议题:虚假但美好的体验,会让人忽略、看轻真实吗?在前作里,享受着虚幻美食的光头叛徒,明知是假,却依然想要回到其中,正是对此的设问。而到了这一部,它则成为了电影的核心探讨,走完其证伪的过程:人类依然会直面自己的真实情感,哪怕它会带来很多不确定的风险。 非常重要的表达,是贯穿电影的男女关系核心:尼奥与崔尼蒂的爱情。 在电影初期,他与崔尼蒂的交互,也是相同中有不同,被矩阵做了伪装——首次会面从迪厅变成了咖啡馆,而崔尼蒂的身份也变化成了“蒂芙尼”,并且拥有了家庭,其子更是点出了“安德森对蒂芙尼妈妈的冲动”,营造出虚假的情感。通过爱情,矩阵让这种“真”更加深化,给予了尼奥虚假的情感 ---- 最典型的,便是对他与崔尼蒂关系的处理,并没有强行隔绝二人,而是给了尼奥一个“暗恋崔尼蒂”的设定,甚至让作为监视者的同事主动的搭讪,撮合二人。其目的,便是让二人接受“托马斯安德森”与“蒂芙尼”身份内的虚假情感,掩盖原本的爱情。在二人首次见面,作为虚假身份、交流着虚假的情感时,画面给到了桌子上的倒影,而当二人第二次相遇,且摆脱了同事的“监视”独处时,真实的情感逐渐流露,尼奥也看到了桌子倒影中崔尼蒂的“虚假面孔”。 矩阵,在吸取着此前剧本“轻视人类情感”的深刻教训,强行制造着所有人的情感,强化矩阵世界的真实感。这就与各种局部细节上的“闪回前作”形成了呼应,表现出了既定的宿命感,也正像细节对比上制造的“不完全相同”,对情感有了更多创造。但是,人物最终还是会摆脱这些伪装与枷锁,做回自己,达成真正的情感表达。 甚至,特工史密斯都成为了矩阵伪装的对象。前作中,他也觉醒了意志,才带来了矩阵世界被迫答应尼奥条件、清除病毒史密斯的结局。而这一次,矩阵也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新的“情感”——与尼奥是同事好友,友情建立,以作为史密斯对尼奥“敌对”情感的彻底逆反,掩盖他本人对尼奥的仇恨;他也摆脱不了烟瘾,“不称之为习惯”,而是一种上瘾的欲望。矩阵将史密斯刻画得更加像人,不再是无感情的工具人,从而麻痹他作为史密斯的真实内心。 然而,当时机来到,杀死尼奥的手枪摆到地上,史密斯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冲动,拿起了枪,叫出“安德森先生”,回归了原本的自我,觉醒了对世界的认知。此时,象征“进入现实”红药丸的红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当他与尼奥打斗时,拿回对尼奥的仇恨、对矩阵的愤怒,让他压制了只是接受了救世主身份、在其后在与崔尼蒂的交流中犹犹豫豫的尼奥。 并且,史密斯也成为了对一个群体的代言。在这一部里,矩阵世界里的“自由情感者”集合了起来,“法国人”团队愤怒于尼奥让自己失去的一切,联手史密斯打击报复。而真实世界里,机器人也发生了抢夺资源的战争,一部分加入了人类阵营。甚至,在高潮部分,导演也安排了史密斯对尼奥的帮助,共同对抗分析师,让二人成为了基于“自由情感”的暂时同盟。于是,本作里“打破虚假”的“自由心灵,真实情感,本身体验”的存在感,被极度加强,发生在矩阵与现实、人类与机器之中,使得作品的主题变得非常集中、专一。 而尼奥与崔尼蒂的爱情,自然也是如此,更是影片中最主体的表达部分。他们作为虚假身份的相遇、相爱,是如今剧本里的“既定”,而二者从虚假到真实的感情变化,自然爱情的发生和升温,构成了尼奥摆脱矩阵、接受真实的表达途径。甚至,影片还非常聪明地借用了“亲情、婚姻”,让崔尼蒂以蒂芙尼身份获得了虚假的心灵幸福,从而让不真实的爱情困住了她的内心,阻碍她与尼奥面对真实爱情的进程。 这一切,让本片以主观情感、灵魂悸动为主,更多地削弱了复杂晦涩的表达,更加关于角色自身的。爱情线渲染出了——对应着情感搏动——张力,引导出了二人挣脱既定剧本中“安德森与蒂芙尼之情”的主题承载。典型的一瞬是,当尼奥来到真实世界的“红色”之中,他看到培养仓里的崔尼蒂,想要拯救她,对方也似乎被此刻“真实爱人的接近”而唤醒,却瞬间恢复了平静,暗示着其对真实爱情关系的依然抗拒,沉在矩阵的家庭美满之中。 而在二人再会时,崔尼蒂让尼奥不要“那样叫自己”,强化了这种暗示,原因则是对“真实的风险“的畏惧:她梦到了自己与尼奥死亡的未来,从而不愿打破现在属于蒂芙尼和安德森的现状,更不愿打破自己的幸福。梦境预示,吻合了前作里“救世主”的能力,是剧本中既定的赋予,这说明了崔尼蒂此时被“程序设定”困住的状态:受制于虚假情感满足与“挣脱后真实危机”的结合,安于现状的幻觉感受,消极于对真实触感的争取,回避了心灵的自由,躲在幸福的监狱之中。 延伸到高潮,便是对她拯救计划中对她自主选择的依赖。仅仅外力拔掉她的培养仓,并不能解决问题,而是需要她对蒂芙尼与崔尼蒂的选择,摆脱蒂芙尼的家庭。于是,电影也就将一切落到了崔尼蒂的选择里——一边是蒂芙尼的家庭,是她受伤的子女,另一边则是尼奥。而她的迟疑,以及随后与尼奥排除一众矩阵程序的束缚、握紧双手的慢镜头,给予了“真实的情感”以恰当的呈现,并最终归于现实世界里二人在代码失焦背景对比下的真正牵手。 而比较有趣的一点是,在此后,电影不仅让重拾真实爱情的尼奥取回了“救世主”的力量,挡了子弹甚至导弹,更让崔尼蒂也飞了起来。这完全打破了前作里的“救世主唯一性”,表现出了对既定救世主的表面化、彻底性的否认:拥抱真实感情、不畏惧承担其风险的人,摆脱了虚假安乐感受的心灵监狱(对应系列里的“放飞思想”),都会拥有力量,而剧本里的那个救世主则根本不存在。这种打破,也体现在了对比第三部的高潮里:同样的“迎战乌贼,爬上高塔”,却不再是尼奥,也不再正面对刚,而是直接回避。相比三部曲里用唯一救世主尼奥“打破剧本走向,用爱情破除二选一,成为听凭本心的真正救世主”,本作的表达方式无疑更加明确了。 甚至,后半部中的人类世界,也呈现出了这样的状态。对于情感带来风险的恐慌,伴随着他们,让他们固步自封。尼欧比自称不相信救世主,在前作里,在给尼奥船那一刻,她更多地是对尼奥其人基于相处后感受的信任。而她们也离开了“救世主”许诺他们和平的锡安,以自己的独立内心选择,建立了艾欧。而在这个城市,人类也得到了机器中“自由意志”者的协助合作。而前作里写剧本的先知,则“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早早消失了,暗示着人类建立艾欧的自由选择。 然而,这样的和平,却让尼欧比等人沉迷其中,用象征意味很强的外墙伪装、虚假天空——巴格斯:“人类只是更善于躲避了”——包裹起自己。当尼奥和巴格斯想要拯救崔尼蒂时,尼欧比拒绝了这种基于情感的请求,责问尼奥“你要把人类城市放在危险中吗?”此前也处罚了以私情拯救尼奥的巴格斯。而她热衷于用代码逆转录出草莓、并给尼奥吃的的举动,也是一种象征——迷恋于程序创造的虚假甜美体验,如同前作里的叛徒,而在甜美中失去了承受真实的勇气。 她与巴格斯团队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基于内心行事,就像越狱出动时墨菲斯的话一样,“她们等着你的选择,在这里,还是去救崔尼蒂”,这是真正听凭己心的自由选择,哪怕如船员所说“跟着他的船员都死了”,会面对风险。而相比之下,尼欧比带回她们时给的,则是“在这里等乌贼,还是回去上军事法庭”,被吐槽“你管这叫选择?”,成为了前作矩阵世界里负责管理“剧本”者的对应存在,其实让人全无选择余地,一切结果早已被她决定。 而巴格斯等人对人类高层的逆反,尼欧比自身——与“因为亲情而对抗矩阵”的印度程序之女萨蒂交流,看到巴格斯等人为了尼奥自愿冒险——的改变(允许众人行动,拯救崔尼蒂,自己也首次露出了微笑,说了一句笑话),则带来了对主题走向的又一侧面表现:让真正的心灵感受指引自己,哪怕面对真实的风险,也不要虚假的美满。 在这部作品里,迷惑并不会像前作一样,随着“救世主剧本”里的“被告知世界真相、救世主的爱侣”便宣告破除,而是要靠尼奥自己与崔尼蒂 / 蒂芙尼的接触,用自己的心来确定地告诉自己,“哪一边是真实”,并随之获得力量。代表性的一处是,当他与史密斯打斗,其过程并没有随着他此时接受了“救世主“事实而顺利(“我依然会功夫”),反而仍旧按照第一部大成前的流程细节一样,重现一般地挨揍,甚至不断切回原作画面做对比。因为“他们剥夺了你的一些东西”,暗示着此刻尼奥情感力量的尚被拘束,让情感力量成为了救世主身份以上的存在。直到尼奥对崔尼蒂情感之热烈的完全迸发,才宣告“崛起”。 本作里,尼奥对世界的怀疑,对真相的动摇,都比前作远为丰富、纠结。他始终身处在矩阵世界的阳光之中,过亮的日照让城市变得模糊,然而又非前作里的条码世界,暗示着他对周遭存在虚实的矛盾。爱情是其中一个主要表现形式,也形成了与其他环节上的“内心戏”的有效呼应。在其他环节中,他的情感以爱情之外的形式出现,强化了“非剧本的自由”——他对于矩阵世界有怀疑,但对于真实世界也并非轻易接受,而是始终在两个方向中自我怀疑、动摇。这体现了他在矩阵与救世主两边“既定剧本”中同样存在的,对“被告知之物的迷惑”,而不会顺遂地相信自身心灵体验外的任何一方。 这与前作中“顺遂的救世主剧本表演者”之路有着明显的区别,导演用情节、场景、细节、推进上的与前作类似性,结合尼奥不同于前的摇摆行为,诸如“吞下红药丸后依然迷惑,被心理医生拽回”、“与墨菲斯对打时反复挨揍”等画面,让情节伴随着前作里相应桥段的闪回、并列,使得此时的怀疑与前作的明确形成对比,突出了此时不同于前作“按剧本当上救世主”的真实、自主状态。特别是关键的“进入真实世界”剧情中,尼奥触摸镜子,进入了真实世界的培养仓,红色的光线暗示着红药丸的“真相”。但不同于前作,这一次的他是在敌人追击下被推进去的,被动性大大加强。 前作的“选择”,不过是剧本的演出,因此被动而顺遂,但这一次则由本心,必然是更加困难而反复的。电影始终围绕着“情感与感受”,强调着尼奥在“矩阵告知”与“人类告知”信息之间的自主体验,展现其摇摆、破除的过程,形成不同于前作中“被引导选择”的自主选择,基于自身感受情绪的选择。 贯穿前半部的”触摸玻璃”——验证真假虚实的方式——与相关的“手指触感”,便是对此的呈现:尼奥被程序告知了矩阵世界中的“触感”,也被人类要求触摸各种镜面,但最后的相信与否,是依靠他手指自行感受到的体验。这便是对爱情“感受”线索的平行表达。直到他拿回了爱情,与第三部去往机械城市的场景一样,与崔尼蒂在阳光下牵手,听对方说出了第三部里对应场景的“这太美了”的台词,共同患难、承受风险的瞬间再现,一切回归才得以完成。 在电影里,这种迷惑的持续,也表现在了构图和运镜里。前作中,始终规整平衡对称的构图,突出了尼奥作为救世主的力量感、信念感。然而,在本作里,却随处可见构图的凌乱,前后景中的色彩搭配、要素搭配,甚至对“中心物”的强调,都不甚“规矩”。而在镜头使用上,打斗场面里经常出现晃动过度、人物失焦,甚至主体拍摄对象的局部出画。这一切,都在烘托着尼奥和崔尼蒂在相关场景里的迷惑情绪,就像火车上的一段大战,尼奥时而摆出武术姿势,却被屡屡打翻,“解放思想束缚,飞上天空”的尝试,显然并不如前作一样顺利。而到了二人回归爱情的最终高潮,画面的混乱才告结束,曾经熟悉的画面构图才同步归来。 这也是《重启矩阵》作为片名的寓意所在——重启,带来了对虚假情感的包装、对真实情感的麻痹,用虚幻的完美体验,对奔向自由的意志施加风险的威胁,从而削弱它。然而,到了影片结尾,这种“重启“必然失败,自由意志终会挣破束缚,情感必然不可抑制。 对比复杂的三部曲,它当然远为简单,做了很多减法,但聚焦于情感线索后,它依然有着对三部曲的对应主题延续,或许也更为直接、动人、易于进入。 作为系列大掌柜的沃卓斯基,或许并没有拍摄第四部的愿望,在这部电影里也进行了直接的抱怨。并且,由于作品对三部曲的压缩“再现”需要,空间局促的情况之下,对至关重要的爱情线索,并没有很细致、渐进的呈现完成度,而是有点赶工地衔接起了所有阶段,这无疑是对作品表达的重大削弱。以情为核心,却没有给出最强的情感说服与打动。 但无论如何,当沃卓斯基拿起导筒,继续自己生涯里最著名的得意之作,她依然有义务去维护它、延伸它,而她也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这一点——或许并没有更深、更邪、更神性,甚至主动地砍减、削弱了它,但却依然有着自己独特的情感力量。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