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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美国往事》可以称得上是一部伟大的电影,它伟大在何处?

本帖由 漂亮的石头2022-07-07 发布。版面名称:知乎日报

  1. 漂亮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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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G] segelas,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 阅读原文

    谈一谈个人的看法。

    这部作品,或许是电影史上的最大悲剧。华纳为了商业放映而削减到 130 分钟的决定,让院线版完全无法复现塞尔乔莱昂内的核心思路,让作品失去了回忆与现时的穿插。这不仅仅改变了表层的叙事结构,也让穿插中精心设计的交互、对于人物内心变化的细致表达,不复存在了。

    在华纳的眼中,本片或许是一个关于阴谋与追逐真相的电影,而回忆部分则显得无比累赘、滥情,只需要保留“查案“的现时部分即可。然而,本片的核心并非阴谋,“情”也绝非泛滥,反而正是作品的关键。在很多时候,电影都以面条年老后的回忆追寻为推进点,搭配以繁多的面条第一人称视角,就让本片拥有了极强的主观思想色彩,是面条对自身一切生活的内心感受。面条只是不愿意相信现实,情愿沉浸在虚幻的完美之中。这种对于童真“自我麻醉”一般的留恋,才是本片的核心。

    整部电影,被分成了少年、青年、老年三个时代。青年是表面的纯真与暗示的真相,老年则是对于真相的不可遮掩。也只有短暂的少年段落,拥有真正的纯真“真相”,也是面条想回却终究无法回去的过往。而作为主力的表现手法,莱昂内依托于“回忆”的叙事结构,让回忆部分与大量的面条第一人称视角相结合,构建起不同时空中的多组对比性镜头,引导出了“面条主观”与“客观现实”的差别。

    电影开头,便是对于“美好”的打破——面条的妻子走入安静的住宅,全景下的房间平和,然而杀手随即出现,打碎了面条的照片,杀死面条妻子,而看似平和的床上也遮掩着子弹孔,象征着面条一切生活幸福的破灭。紧接着,莱昂内迅速地给出了第二个关于“破灭”的信息:以胖子被殴打的正面镜头开始,直截了当地强化残酷感,引导出胖子对面条的背叛。

    比起上一个场景,这一次的破灭无疑更显确切,更具有了对核心剧情的暗示意味。让面条纯真破灭的,是友情的被背叛,而他的纯真也正是关于友人与爱人的。他对麦克斯化身的贝利部长的“复仇”,以及得知麦克斯背叛之真相后的内心伤痛,以及相关的一切“过往不再”,都在这个开场里得以铺垫。

    事实上,这样的引导性手法,也在开场段结束时的“烟馆戏”中得到了沿用。面条从大烟的幻梦中醒来,随即迎来现实真相的部分——记录了友人死亡的报纸。此时,他扔下报纸,努力抽大烟,显然试图躲开现实,回到吸毒后虚幻的美好中,却连连咳嗽。这种“幻觉无法持续回避真相残酷”的状态,在面条进入回忆部分后也有展露。先是三人尸体的“现实”,而后倒回三人健在的宴席。在那个宴席上,面条决定向警察告发走向疯狂的麦克斯,也是伙伴们最后聚集的场合。对于友情的挽救,在那里拥有了最后的希望,但却抹去了随后的挽救失败、爆炸现场,对应着面条回忆之主观性的躲避、追寻。

    然而,即使在宴席部分,莱昂内依然留下一个“麦克斯沉默地凝视面条”的特写,给出一种不安的隐约信号,铺垫麦克斯此时的阴谋、对面条的戒备,让美好与希望的回想中混杂了真实。并且,在中国剧院的段落,莱昂内还大胆地运用了电话铃的要素。回忆中持续响动的电话铃,从面条于睡梦中惊醒即开始,一直延续到了杀手们闯入。这是面条打给警察局的电话,是他挽回一切的希望所系。然而,持续无人接听的响铃,以及画面中的残酷,仿佛在催促着面条,让他无法彻底沉浸于挽救成功的幻觉,被迫早回现实。

    类似的操作,还有杀手追入中国剧院后的现实部分:杀手用枪拨弄着女人的乳头,羞辱她与她的男友,而她则露出了性欲难耐的神色。“绝对力量下的女性顺从与爱情玷污”,对应着从面条女神堕落为“求名利”的麦克斯情妇的黛博拉。面条对爱情的纯真幻想,由黛博拉的人生选择而打破,同步于麦克斯对对友情信念的影响。而面条爱情与友情的真相,便在电影开场的“胖子”与“女人”这两个现实片段里,得到了铺垫。

    而这种破灭,也是他从麦克斯和黛博拉身上感到的“童年纯真不再”的虚幻与崩溃。他拒绝着承认这一切,拒绝接受自己入狱后几年空白期而导致的“与友人心境脱离”。这个“接触现实”的所谓“长大成人”,是面条相对于友人而缺失的共同体验,也让他们从此必然地心态不一,走上分裂。

    序幕中更加明确的表现,紧跟着出现于面条的反击与逃亡之中。首先,在他的主观镜头中,黑洞洞的电梯缓缓下降,向他压来,仿佛同样黑暗的现实真相逼近着他。随后,当他与杀手交战、听到伊芙死讯,镜头先后给出了激烈、平稳的剪接节奏,又配合以中远景的构图,让他的心境彰显出来:他可以平和地应付紧张环境,杀死敌人,也可以消化妻子死亡的噩耗,并非一个真地“天真无邪”之辈,反而深谙黑帮现实。这一点,在他与胖子的交谈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借由眼神特写,他一直对胖子保持着审视的心理,面对倒地受伤的对方,也并未有亲近之举,只是冰冷问话。

    序幕奠定了面条的细化心态:他并不是对现实一无所知,只是不愿意承认,不甘心舍弃对纯真的信念。序幕的收尾,莱昂内出色地强化了这个信息。在一个推拉的特写中,面条拿起装有赃款的钥匙,意味着他依然对原计划的进行、友人的信守怀有信心,哪怕事情已经远远偏离。然而,等待他的结局只是一个空箱子,和特写中他的震惊与失望。信念,又一次遭到了打击。

    随后,莱昂内给出了一个与结尾高潮处高度对应的画面——面条即将逃亡,在售票员的注视镜头之下,他从右往左缓步移动,被一辆经过的行李车短暂遮掩。在结尾处,年老的面条也这样注视着麦克斯,后者以同样的方向移动、被垃圾车遮掩,只是随后消失。二人身影的结局,即是关键之处:售票员不带特殊感情地看待现实中的面条,于是他无法消失,只能保留着这个“赃款消失,纯真动摇”的触及现实状态;相比之下,操纵一切的“真相集大成者“麦克斯,以阴谋家贝利部长的“终极真相”形态,在面条眼中的“消失”,则无疑意味着面条对真相的排斥,对纯真的强求,哪怕“诗意的消失,而非被碾碎的死亡“这一“极致纯真对极致现实的取代”,只是他的幻想。

    序幕中,售票员眼中的面条,是一副现实的状态。但他自己却不想完全屈服于此,怀有一丝希冀。对此,莱昂内使用了又一个象征意味极强的镜头,他让面条站在了纽约科尼岛的巨大画像之前。以当时 20 世纪初的时间设定,科尼岛刚刚兴建完毕,代表着美国的未来希望,而画中的天使则强化了这个概念。面条前往此处的暗示内容,与他此时的现实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他的“排斥”之心表露。

    而与之配合的,则是接下来“老年面条”正篇的起始镜头——面条白发苍苍,时过境迁,随后全景中的科尼岛画像,也已经是现实的高楼模样,不复几十年前的天使身影,取代以象征纽约、也有“欲望”之意的大苹果图像。纯真的理想与希冀,变成了现实的物质与欲望,后者隐含的“金钱、权力、性爱”,也正是麦克斯和黛博拉背叛面条的具体驱动因素。

    序幕的结尾与正篇的开头相结合,引导出了了面条的历程。青年时代的他,感知到现实真相,却依然怀着纯真的希望而远走。年老时代的他重新回归,却是为了追究真相而来,曾经的希冀被愈发地打碎了——隐居的他被敌人的书信威胁,他意识到对方要对他赶尽杀绝,曾经的友情丁点不存。对于车站到街区的转场连接,莱昂内使用了街区的黑白照片与现实街区的渐入渐出,用不同于科尼岛天使“彩色”画像的“黑白”,暗示了年老面条回归这方世界的希冀不再、立足现实。

    “从希望幻想回到现实,查明真相”,构成了面条回归后年老部分正篇的主线。而序幕则奠定了正篇的发展基础:现实残酷,打破幻想,无法回避,面条并非不明其利,但最终无法在心中割舍纯真友情的昔日幻想,包括一些具体信息,都已经逐一铺设。而正篇,则是对序幕的一次扩大化复现。

    正篇中,面条也确实给出了相当程度的“现实化表现”,一度想要彻底报仇。在他首先会面胖子时,莱昂内已经巧妙地表现出了面条理想的变质。怀旧的背景音乐烘托着二人的重逢之情,然而在一组主观性较强的横移镜头中,面条却在电话亭里观察着店里的胖子,随后见面,也干脆地打断了胖子激动的叙旧,将代表“赃款被拿走,友情被背叛”的钥匙横在二人中间,言谈也目的性极强,克制尽显。就像莱昂内对二人正反打“渐次放远,最后变成特写胖子与远景面条”的距离提示一样,面条始终保持着二人心灵间的距离,并不沉浸于友情。

    然而,即使面条抱定了“扎根现实”的寻仇之心,当他真地深入接触友人们之时,他便不再能保持曾经隔绝隐居状态下的冷酷客观,一系列回忆涌上,终究让他泛起了对曾经美好的深切留恋。少年与青年时代的回忆与年老时代的现时交织,构成了正篇核心的“面条心境变化”的表达,引导着他从冷酷逐步解冻。

    当他最初看到友人被挖起的墓碑,这种变化便开始了,同样地也在回归时的《yesterday》里得到暗示——归根结底,他还是会无法割舍对往昔美好的留恋。而在与胖子的交谈中,他也逐步地融化了自己,从上述那般的保持距离,渐渐地凝望照片,开始关怀胖子的生活,具有了温度。在这里,照片又一次成为了关键的指引:序幕里,他从彩色的纽约科尼岛画像去往黑白照片的纽约高楼,多彩性淡去,随之他转入后者的“冰冷”现实;而在这里,他看着黛博拉的黑白照片,进入漆黑的厕所,站在洞孔前窥视,仿佛离开现实、沉入回忆,舞动着的少女黛博拉从照片的黑白变为彩色。

    面条在年老时代的现时中追查真相,表现着他序幕后多年来积累的“现实认知”。然而,与之同步地,他又不停地接触过往存在,唤起回忆。这既让作品的倒叙结构具有了对真相抽丝剥茧的解密看点,也带出了年老面条对于昔日情怀的逐渐恢复,最终他依然还是那个无法割舍情义的“现实失败者”。

    对面条少年时代的回忆部分,莱昂内一边强调着此时众人的纯真,也暗示着他们在现实中的必然受挫。首先,重点呈现的内容是爱情部分。面条的窥视视角中,黛博拉翩翩起舞,却一度被蒙在了面粉的粉尘之后,并始终保持着远景,对面条而言若隐若现,捕捉不真切。同样的朦胧,也出现在了面条追出店面、看到黛博拉与人聊天时的画面,此时他的视线被蒸汽模糊了。他被黛博拉喝令“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随后真地照了镜子,伙伴更是在两个角度自照,暗示了这一伙少年的爱情追求之虚幻——他们承认了黛博拉对自己的否定,爱情根本不可实现。

    而另一方面,当面条试图从佩姬身上实现性欲满足与男性压迫——高度对应序幕里杀手的“掏乳手”——时,却被佩姬“一个蛋糕换一次”的要求打断,悻悻然离去。少年面条想要执行现实化的男女诉求,却终是无法驾驭而成胜者,这也对应了年老的他在黛博拉身上暴行强奸的事件。而他的伙伴,也在佩姬面前自己偷吃了蛋糕,招妓未成,与他产生了吻合。

    在面条等人的眼中,佩姬实际上也是一种程度上的爱情对象,而非完全的肉欲发泄工具。面条在厕所发现佩姬时等同于看到黛博拉的锁眼偷窥镜头,伙伴为佩姬买蛋糕时的真挚憧憬之色,都是表现。然而,这种纯真的憧憬,便必然地在佩姬面前被粉碎——厕所里面条阅读的小说,扉页上画着的男女,引导出了“对爱情的虚构幻想“的信息,而伙伴挑选蛋糕时的脸庞,则始终处在玻璃之后,颇为扭曲,淡化了其真实感。这种将爱意与肉欲混合的憧憬,便必然让他们在纯粹卖肉求利的现实妓女佩姬面前,一败涂地。

    可以说,少年时代的面条等人,围绕着爱情憧憬,纯真之心不可撼动,但也体现出了其结果的不敌现实。相比之下,此时的麦克斯,则在一开始就展现出了不同之处——更强的现实油滑作风,更纯粹的性欲诉求。首次出场,他就从面条手中精明地抢走了人,第二次相逢则站在高于面条的车顶,暗示着他的“更高一筹”。而面对面条搞不定的警察和佩姬,麦克斯则以“性丑闻”驾驭前者,与后者逢场作戏,远不是纯真的面条可比。

    对此最重要的表现,便是麦克斯、面条二人在屋顶与佩姬做爱的部分。面条在佩姬面前佯装流氓,在警察面前虚张声势,结果却是秒射后被推开、警察无动于衷。而麦克斯则引得佩姬调情,让警察俯首帖耳。而在他调戏佩姬时,面条只能在外面干看着。并在一个转头间连接起下一场戏——黛博拉出现,仿佛面条在屋顶上的关注视线,从妓女佩姬转了她的身上,随后也确有面条远观的镜头,性欲被爱意取代了。而于“权力控制”与“男女处理”上,麦克斯在童年便表现出了老练世故与性爱诉求,从没有面条的天真和爱情,二人在现实中的高下立判,这里的两个要素、面条与麦克斯的对决,也引导出了成人后二人分歧与抗衡的“大戏”。

    麦克斯和面条的内在不同,“纯真”的有无,是少年面条段落的表现重点,主要落在了“爱情”的角度,从而与本片的另一关键人物黛博拉连接起来。麦克斯的现实化,对黛博拉与面条爱情的阻断与抢占,暗示了他未来与黛博拉的利益交换关系。

    在屋顶的部分,莱昂内先让麦克斯和面条一样,也草草射精,似乎吻合了二人的“童真”,而后才给出了麦克斯熟练的调情功夫,强调了二人此时表同而心异的状态。其后,麦克斯更成为了面条对黛博拉纯爱实现的阻碍——当面条走入曾经只能偷窥的仓库,进到寄托自身爱情的神圣场地,与黛博拉拥吻之时,却是麦克斯的偷窥打断了二人,而他能给予面条的,则是巴格西争夺权利的殴打报复,是他反唇威胁而“如鱼得水“、面条却只有沉默被打的残酷现实。这种对待男女关系的不同,一路发展到了面条出狱的“青年时期”开头部分:麦克斯给面条带了妓女,面条仓促应对。

    在爱情之外,麦克斯与面条的背离,借此表达的纯真将逝,还有很多表现环节。当麦克斯与面条等人乘船贩盐时,莱昂内给出了与“黛博拉首次起舞”相同的安排,用蒸腾的水雾模糊了众人的身形,欢快的拥抱根本无从看清。这个处理无疑淡化了此刻面条与麦克斯表面上的友谊迸发。而后,麦克斯和面条掉入水中,面条寻麦克斯而不得,后者却出现在了船上,复现了二人相遇时的“车上麦克斯”手法,更是对此的加强表达——就像掩盖身影的水雾一样,面条与麦克斯的“同进退”并不存在,麦克斯始终是身处“高位”、对面条有所算计与隐瞒的存在。

    少年时期里,莱昂内铺垫了麦克斯与面条的性格区别,从而暗示了此后发生的背叛。然而,这一时期,依然是面条内心中最坚定的“纯真存在”阶段。即使是麦克斯,也没有事实上的出格举动,忠诚与友情是确实存在的。莱昂内制造了一组与序幕的对比,强调了此时期的纯真确凿性。众人在火车站存放装有赃款的皮箱,矮个子伙伴打开它确认,构图与序幕里面条开箱的镜头完全一致,而赃款的存在,却与“只有报纸”的后者全然不同。这样的对比,让序幕里的“后少年时期“成为纯真友情的失落时段,也反过来强调了少年时期的美好。

    正是这一点,再借由莱昂内给出的那些纯洁、天真、童趣的生活互动细节,黛博拉与面条之间的爱意萌生,伙伴在佩姬出卖肉体前的手足无措,才让面条拥有了对这一时期的美好回忆,以及对友情和爱情确定存在的信念,对于故人的留恋。

    最直接的“纯真丧失”,则发生在少年时期的结尾。矮个子的被杀,成为了重要的象征性瞬间。在这一时期,莱昂内将他树立成了“最纯真”的符号,给出了大量的童趣细节,让他在镜子前反复臭美,让他在经过车站站口时不走正门,而是钻过栏杆再给朋友们开门,让他学着意大利大人的样子摆弄着手势说话,让他在最后的濒死时刻,也只是懵懂地说出“我滑倒了”。而他的死亡,也就象征了此前种种童真与纯洁的消失,一切开始走向成人现实的残酷。

    从剧情上讲,面条因矮个子的死亡而杀死了巴格西,导致他入狱,与伙伴们分离,人生发展、内心成长的轨迹开始区别开来,到了青年时代出狱,自己依然天真,伙伴却已经饱经黑帮生活的风霜而愈发世故。从此,面条已经不再“认识”他们,尤其是对“不知道这些年干了什么”的麦克斯。而从镜头语言角度,莱昂内也强化了“杀死巴格西”的重要意义。

    首先,在面条杀人的时候,镜头反复给到了麦克斯等人的震惊与旁观,却无人上前帮手。而后,面条入狱,镜头跟随着牢车,逐渐远离了门外的麦克斯等人。这两处,皆是对面条与众人距离拉远的表达。最后,莱昂内还操作了构图中的背景。此前多次作为背景出现、彼时刚刚修建完毕、与“科尼岛”意义接近的曼哈顿大桥,是积极的象征。然而,伴随着矮个子在它前面的被枪杀,少年时期的结尾部分,背景不再是曼哈顿大桥,而变成了面条入狱时冰冷的监狱高墙。这种切换,与序幕里“彩色科尼岛到黑白纽约市”的转变如出一辙。

    电影里,莱昂内使用了背景音,烘托出面条心境的“现实”与“纯真”。现时里,面条的幻想被电话铃持续打断,回到胖子饭店则变成了火车鸣笛声。而当他凝望黛博拉、伙伴不顾招妓费用而偷吃蛋糕时,背景音则是深情的乐曲。此番操作,让成人面条的“被现实追赶”、儿童面条等人的“纯真无邪”,得到了烘托。

    憧憬爱情、不明权利,心境的纯真是孩童面条时期的表现重点,也给出了纯真不敌于现实的日后结果,由“并非一路人”的麦克斯与面条的呈现高下而传达出来。而对友情之纯真信念的破灭,爱情信念的加倍蒙尘,不断的往昔回忆追寻,则是电影进一步展开后的工作对象,让面条的人生愈发提示“现实”、打破纯真,却又让面条在回忆的些许甜美里沉醉,无法放弃必定破碎的纯真内心。

    纯真迸发的少年时期结束,现实化开启的青年时期到来。在时代转变的瞬间,莱昂内借助年老时期的现时部分,串联起前两个时期的过渡,表达了丰富的信息。

    首先,这里给出了年老面条的心境与际遇变化。当面条回忆完最纯真的少年时期,对于美好的向往与信心再一次复活,让原本只为寻仇而回的他有所软化。少年时期的结束镜头,是麦克斯在监狱外的“眺望”,紧接着镜头切换到老年时期,面条同样在“眺望”,二者看向的对象也是同一句话。这便带来了老年面条与少年时期的内心对等——他的回忆以少年们送别的友情而告终,麦克斯彼时的情感更是对接了他此刻的情感。随后,老年面条步入伙伴们的坟墓,莱昂内用片中反复使用——特别是面条多次进入厕所,偷窥或追忆黛博拉——的“打开大门、走入黑暗”的镜头,暗示了他“离开客观现实,步入美好回忆”的状态。

    然而,以牢狱为中心,莱昂内随即给出了下一组回忆到现实的衔接,表意却是相反的。在那之前,莱昂内先是运用了“钥匙”与“赃款皮箱”的要素。坟墓里挂着钥匙,而第三次出现的“开箱”构图中,皮箱里出现了钱财,似乎都意味着序幕里“钥匙无用”、“钱箱无钱”之背叛的被推翻,而是与少年时期的相应段落吻合,是对于面条此前回忆往昔、美好复苏的再确定。然而,钱箱里的钱却是“为了下一个工作”,是勾引他现身的诡计。与之呼应地,当老年面条走在大街上,背后出现了象征意义的曼哈顿大桥,却不再是少年时期的深景拍摄、清晰可见,而是近景对焦下的模糊。

    随后,回忆与现实的衔接手法出现了。面条的钱箱被抢走,并飞过了一个飞盘。画面随即跳向了回忆中的出狱时刻,飞盘变成了麦克斯的帽子,钱箱变成了行李。这次从现实到回忆的切换,显然是面条的心境再变化——在现实中,他刚刚重建的希望又蒙尘,而回忆也再一次被怀疑地调动出来。这也是一种暗示:与这等现实衔接的青年时期,特别是第一个出场的麦克斯,势必已经不再是童年时的状态。

    并且,通过这两处回忆—现实的跳接,莱昂内也暗示了面条与其他人逐渐背离的缘由。由此处理,两个时期之间的过渡岁月,便被一带而过,无从展现了。这暗示了一种“空缺”——面条与众人的人生,在这几年里完全独立,而缺失了共同相处的时间,成长中的分道扬镳正源于此。当他进入宴会厅而看到的伙伴们,也确实于“男女关系“上与他不同,他们更加熟练地调情,不再是他停留于童年时代的笨拙——面对车上妓女,做爱画面隐去,仿佛曾经对佩姬的草率尴尬,而那句“你以为我会怎么对她”的强撑面子,也与当年如出一辙。

    青年时代的回忆,是面条对于纯洁变质、阴谋背叛的体察与追究。在这个部分里,我们也看到了更多、更明显的“分裂”信息:多年后重聚的面条,与其他人的隔阂区别愈发加大,他不熟悉后者的功利,后者也不欣赏他的“天真”。在出狱后的宴会里,他先是与佩姬重现“抓乳”,亲密互动,仿佛友情升温,但在他们离去后,镜头下却依然保持在佩姬脸上,强调着她的无所适从,让此前的友情表达带上了言不由衷之感。面条对她的真诚热情是真,但却不同于其他人吻她时的逢场作戏,然而让熟悉了演戏的她陷入尴尬。

    而面条的爱情,也再一次被麦克斯打断,与黛博拉从冷转热的对话,在麦克斯别有用意的注视与“来见老板”的功利催促中,暂停下来。这又是一个暗示麦克斯在面条爱情中阻碍作用的细节。麦克斯想让面条摆脱爱情那种纯真的东西,而是来进入到现实的功利与犯罪世界,这里只有算计而没有友爱。在这一段里,莱昂内预演了麦克斯对面条等人的背叛——弗兰克让他们抢宝石给好友乔,暗地里又让他们灭口乔,背叛阴谋与麦克斯如出一辙。

    而对于面条来说,这件事便让他感到了自己之于他人的格格不入。一开始,他与其他人一起,为了乔的笑话而开怀,各人特写之下其乐融融。然而,弗兰克此时已经暗自命令杀乔,表面上的友情勃发就变成了假象,只有面条还在不知情地信以为真。而在前面的几个镜头里,面条也早已发现了旁听杀手们的咄咄逼人。

    他也试图融入这样功利的犯罪小团伙,洗脱自己的天真追求:抢劫乔时,面条强奸了串通的乔妻子,呻吟声作为背景声音,伴随着麦克斯等人偷出珠宝的全过程,这便增加了面条与其他人的对等——一个将男女关系视为肉欲满足,另一组则以功利目的抢劫。然而,面对“物欲”与“性欲”,莱昂内隐去了面条强奸的正面表现镜头,而是让呻吟声成为背景音,对接到抢劫的画面。

    如此,宝石特写的“物质”与背景呻吟的“性欲”,便被并列起来,成为面条试图融入团队的切入点,但属于他人的抢劫有大量镜头,面条的强奸却只有开头和收场,甚至结尾处的面条是被麦克斯催促下的草草收场。面条在这个点上的“融入成人团队”失败,由此而出——甚至连他强奸,都是为了女方做内应的“要求扇耳光“,是他被“大人”控制后的恼羞成怒所致,远非他本心。而在犯罪角度,面条杀死乔的同伴,其他人则杀死了乔,同样的杀手行为,却只有面条追进棉花房开枪的身影,被扬起的棉花遮掩模糊起来,与此前的“面条眼中黛博拉”一样处理,否定着他同化于此时其他伙伴们的可能性。

    在迎接最后的贝利部长之前,面条其实便已经感受到了真相的大致方向。在一切看似还未破裂的“纯真”桥段里,莱昂内已然埋下了很多隐约的真相碎片,借助于这些段落的回忆属性,也暗示了面条的有所察觉,开场的“麦克斯的凝视”便是如此。此外比较有强化作用的典型段落是,当面条与麦克斯杀了乔,就“为什么不告知自己”而争论不休时,他开车撞入河流。车子下沉的结局,正是二人分歧、友情破裂的象征,也是面条在回忆中寻找到的东西。而落水轿车到“损坏的调查贝利之人座驾”,串联起了两个时期,也让年老面条对青年回忆的看法表露出来——他在这段回忆中找寻黑暗的线头,对友情则不饱信任。他眼中的青年时期便是纯真沦丧的黑暗,回忆到此的年老“现时“也做如此想法。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阶段,面条的回忆探索开始进入到更具体确切的部分。此前的他,只是从更早期的回忆中感受到隐约的信号,此时回忆推进到了更接近背叛事件的部分,真相也就逐步清晰,美好的希冀也愈发动摇。莱昂内依然使用了回忆与现时的剪接,作为开头的表达。衔接的前半段,已经给出了“贝利部长”这一信息,而当后半段再次切回到回忆,围绕事件的具体细节则更多了一个——工会斗争,以工人领袖直面媒体的方式,传递出来,这也正是面条等人参与、中计的事件中心。

    同时,应和着真相探究、希冀动摇的具体化,这处衔接也被设计成了更确切的“希望沦落”:现时里被面条斥为“没一句真话”的政客,在回忆的开头变成了年轻时不惧资本家酷刑威胁的工人领袖。由此,光明之人的堕落、腐化,便成为了面条于这段回忆、这个时期之中的重要感受——就像他的友情、爱情一样,纯洁与美好终将在成人世界里变质。

    在这段回忆里,莱昂内也确实完成了此前美好要素的破灭过程,让铺垫与暗示发展成了切实的结果。他建立了一个内部独立的“高潮——毁灭”曲线,以背叛事件核心要素的工会为引子:回忆开头那个刚正不阿的年轻工人领袖,被子弹打穿大腿的现实洗礼后,成为了任用麦克斯一伙的同流合污者,与现时的老年状态一致。与这个线索同步,面条与黛博拉的爱情也如此发展。二人互诉衷肠,深情拥吻,似乎大功告成,但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面条强奸过别人,黛博拉也应酬老板,追求好莱坞的名利,在“性欲“与“物质”之上,走到了序幕里现时的最终状态。黛博拉所说的“你当年推开了我”,暗合着少年面条被麦克斯打断、离开与黛博拉温柔互动的仓库的桥段,爱情的破灭在那时已经奠定。包括二人此时吃饭的场所,都以远景、推拉镜头,强调了“奢华”的物质属性,给出了二人爱情在此的必然失败。

    在这一段的爱情表达中,“洞孔偷窥”与“雾气构图”的要素,也被再一次地启用了。曾经的面条,站在厕所的洞孔中,凝望着自己爱情之所系的黛博拉。而到了此时,他们却在宴会厅的房门洞孔中,偷窥着此前被面条强奸的卡洛。借由洞孔而抒发的,从爱情变成了性欲。而在面条偷偷送别黛博拉的时候,黛博拉乘坐的火车也被雾气遮掩起来,且更甚于此前对少年少女的遮掩程度——这一次,在雾气之外,更有着黛博拉干脆放下的遮阳板。

    然而,莱昂内也彻底地揭示了面条的悲剧:他并不像麦克斯一样,并没有彻底地堕落到性欲与物质之中。这正是他被麦克斯背叛得手的原因,也是他始终留恋往昔、不放弃希冀的驱动。在这一段里,他先与其他人一样,沉浸于性欲——对着卡洛解开裤子,爱情失败后强奸黛博拉。然而,当卡洛与其他人调情时,镜头却时而切换到面条并不自然的表情之上。而当他强奸黛博拉后,也完全没有得意之色,而是站在空旷的荒野中怅然:莱昂内精细地做了设计,拍摄强奸后下车的面条时,先从别墅背景的一侧取景,而后越过中轴,转到背靠荒野的另一侧,以背景的变化表现面条“并不完全物质化”的状态,给出了他性欲满足而又怅然若失的心理成因。

    同样地,对于面条与麦克斯等人的友情、事业,莱昂内也做出了同样的曲线。他们潜入医院、偷换警局局长孩子的部分,是少年时期后几乎唯一的“纯真”段落。音乐、动作、节奏、应付护士的狡黠,都与少年面条等人的作案段落如出一辙。然而,这种回归往昔之高的纯真性,马上被打入了无底深渊。麦克斯等人并不在意孩子的寻回与否,忘记了被替换的婴儿数字牌,只有面条在竭力询问。这种非道德性的行为,是少年面条们不会去做的。

    而随后,当他们迎来卡洛时,莱昂内则给出了两个对应细节,强调他们的“与往日不同”——蒙上白色围巾,吻合医院里的白色口罩,却从纯真变为性欲彰显;侧面构图的四个胯部,与少年时代点火报亭时类似小便的“滋水”镜头对应,氛围却也大相径庭。

    一系列的表达之中,面条的“纯真未泯”,麦克斯等人的彻底堕落,黛博拉的放弃爱情,已然确切无比。虽然也已变化,但面条对往日的纯真仍有一丝追求,而其他人却已经是完全“活在当下”、臣服现实的丑恶。这让面条的爱情追求必然失败,也让他与麦克斯面合心离。这便带来了“中场休息”后的地震级毁灭:麦克斯侮辱卡洛,完全露出了其不同于面条——即使此刻——对待黛博拉的嘴脸;同时,麦克斯坐在“王座”上,名利欲望展现无遗,也与面条激烈争吵。男女关系、物质名利,从开头延续至此的两个角度,终于落到了面条与麦克斯完全背离的阶段。

    从工会领导“你应该抛开他”的诱导,到面条与麦克斯频繁的“你疯了“与殴打,二人的分裂走向了表面化。而二人试图重归于好的海滩之旅,也含有了分裂的信息:医院里二人约定时,黑帮的身影走过,铺垫了麦克斯与他们合作的阴谋;海滩上,二人再次“疯了”和动手,最终归于面条眼中远景里的麦克斯,身形渺小,相距甚远。

    大部分时间里,莱昂内都在维持着回忆与现时的切换,并通过两个部分的剪接方式,传达出面条感受到现实、又难以放下往日希望的心理。而在最后一阶段,现时与回忆终于交织在了同一时空中,借此将年老面条的心理明化表现——他站在现时,但眼中所见,却都是往日的样子。

    黛博拉与他的重逢,是爱情线索上的“交织”。“往日”的黑白照片切换到了现时里的黛博拉真人,而二人相会之初,也似乎重燃起了往日的爱情。在温情的交流中,面条单人镜头的一侧被灯光的光晕笼罩,给予了强烈的暖意。而二人全景中的埃及艳后海报,是黛博拉主演的角色,在此刻的面条口中成为了“《时光永不消逝》,真适合你”,对应着黛博拉浓妆下的青春依旧。然而,随着二人交谈转入贝利部长,涉及到麦克斯的阴谋与黛博拉的卖身,往昔的爱情也消失了。面条的镜头里不再有灯光,黛博拉卸下了妆容而显出老态,埃及艳后也在剧名背后,指向了黛博拉“出卖色相”的本质。

    年老的面条看着黛博拉,希望看到往昔,却无从实现。而随后的一处“交织”,则让他的心态更加强化。他看到了麦克斯与黛博拉的儿子,后者与少年麦克斯面目相同,对面条露出往昔麦克斯的笑容。面条凝望着他,十足留恋于往日,但终究叹息而去——“年轻麦克斯“不过是幻觉,其人作为麦克斯与黛博拉背叛产物的身份,才是现实。

    这一点“留恋”,也延伸到了麦克斯的身上。当他即将迎来面条时,他同样看向了年轻的“自己”,而后向面条忏悔、以死赎罪。他与面条的分裂,是二人性格区别、人生经历分化所致,都想回到美好的往日,却也都无法成功,只能不断恶化,直到求死的地步。这一段中,现实对于希望的磨灭,在面条的报仇、麦克斯的求死、包括黛博拉的皱纹中,被无限放大。

    然而,即使黛博拉说了“你面对他,就会失去回忆”,对待化身贝利部长的麦克斯,面对摆在眼前的残酷真相,面条依然没有放弃往昔。他始终称其为贝利部长,麦克斯则“死于我的告发”。手枪虚化失焦,变成了少年时代的他们,落于象征“纯真”的矮个子同伴、众人走过曼哈顿大桥的瞬间。

    可以看到,发展到这里,面条的希望一次次于逐步揭露的真相里重建,又被一次次重复破坏,直到此刻无法躲避终极现实,他依然怀揣的希望,无疑成为了明知真相下的“幻想”。只有幻觉,才能代换真实。面条对美好往事的无法割舍,甚至于此。

    因此,在电影结尾,他才会在主观镜头里看到麦克斯消失——而非“自杀“——于垃圾车中。最后一次“交织”,也在此出现。麦克斯死亡的垃圾车灯,变成了禁酒令解除时欢庆轿车的幻影,急驰而过。而禁酒令解除,正是面条告发麦克斯的宴会的举办主题,特意被写有相关字样的蛋糕特写所强调。友情终结、伙伴死亡的残酷现实,变成了“即将挽救”的美好时刻,凝结成面条长久凝望的幻觉。

    也正因此,在最后一个镜头里,莱昂内才会带领我们回到一切的开始之地,让误以为自己拯救麦克斯成功的面条走入大烟馆,在药物造成的幻觉中展颜微笑,对其后更长久的未来人生怀有憧憬,全然不知道麦克斯的大型阴谋已经在此时开始,他的挽救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无法阻止彻底的毁灭。

    当我们经历了整部电影,再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了面条后续的一切,也看到了此时的真相——他让自己沉浸在了不现实的、关于“美好依旧”的泡沫之中。

    对纯真之希冀的虚幻形态,成为了影片的终结点。首先,以段落内部的时空而言,面条一路走来,早已深感他与麦克斯的人生分歧,友情实难延续。用告发来挽救它,似乎只是一种奢望。而进一步地说,在莱昂内纳入观众体验的设计中,这又让我们看到结尾的感受与面条在本片里的主观内心吻合了——即使明知阴谋的存在,依然讲出了他自己的“故事”,让故事里的贝利部长别有他人,麦克斯被害,在现时也只愿意接受贝利部长的“消失”,而非麦克斯败露后的死亡。经历了一切,面条依然想让自己相信虚幻的美好。

    莱昂内以“不知真相,麻醉微笑”的“最美好状态面条”作结,正是对面条人生心态的强调。而他笑容被笼罩在帷幕之下,模糊不清,则是对“雾气遮掩“手法的再现,加深了这一切的虚幻性。

    对回忆部分,莱昂内制造了最美妙的场景、构图、节奏,来表现面条对于纯真往昔的情怀。而对于现实部分,则是对比性的破灭信息。面条在童年接触到的美好,那些莱昂内精心打造的情感巅峰,往往会在出狱后的成人部分有所投射。

    从序幕开始,莱昂内就展示了这个手法:回忆中庆祝禁酒令解除的宴会,在面条逃亡的现时,变成了他眼中的闭店萧条之景。这一处宴会厅,在青年时代的段落里,成为了等同于“偷窥黛博拉的厕所”的存在。第一次出现时,莱昂内用一个升降梯的移动镜头,对等了“离开现实,进入黑暗”的“进入厕所”处理,而后展现出奢华美丽的宴会场景,建立了“承载面条美好回忆之地”的意义。然而,在通篇的现实时空“老年时期”里,也正是这个宴会厅,变得萧条无比,映衬着老年面条内心的蒙尘。

    少年纯真的美好之短暂,在莱昂内天才般的曼哈顿大桥一幕中,得到了点睛一般的揭示——少年们走过大街,无忧无虑,吹着口哨,静谧之中带有神圣之感,然而一刹那之间,枪击的猝响便打破了这一切,吹着口哨、脚步轻快的纯真少年死亡,揭开了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少年时代终不可永恒,就像年老的面条进入《yesterday》的旋律,却不可能返老还童。

    纯真是少年时代的限定真相,而所有人都终将长大成人。唯一发生于现实的纯真时刻,只有少年之时。在莱昂内眼中,“成长”本身,便是人生终极的残酷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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