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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与委蛇」中的「蛇」为什么读 yi ?

本帖由 漂亮的石头2023-05-30 发布。版面名称:知乎日报

  1. 漂亮的石头

    漂亮的石头 版主 管理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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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G] 污炖蛋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希望你有耐心看看。

    首先,我们要确认是否‘委蛇’是正字:

    委蛇最早出自《诗经》: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这里‘委委佗佗’对应的是后面的‘如山如河’,也就是‘委’对应‘山’而‘佗’对应‘河’

    《说文解字》委,随也。表示像山一样连绵不绝,这里能对上。

    《说文解字》佗,负何也。相当于负荷,对应现代用字‘驼’,明显这对不上‘河’字,所以最早这个字是假借的,应该借用了‘它’字,这个‘它’是‘蛇’本字,虫字旁是后加的,河像蛇一样弯曲,才能对得上,所以这里本字就是‘蛇’。

    而后世认为这个是‘迆’(迤本字),其实是错误的 ,《说文解字》迆,衺行也。相当于斜着走,与原句的‘如河’是对不上的,所以不对。(如果对‘委蛇’正字分析和古文解释细节感兴趣,请参阅本文最后 5 月 21 日更新内容,内容有点长)

    其次,我们就来研究下为啥能读 yi

    最主要的就是字典上就这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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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人按照字典来读没问题。但为啥和常用‘蛇’的发音相差那么大呢?主要原因就是很多古人分不清‘也’和‘它’字,你别看现在这两个字不太一样,小篆时代或者更早,这两个字还真不好区分。如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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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不留神就容易搞错,这也是为啥古代‘他’和‘佗’混用,‘驰’和‘驼’混用,发音都互相混用,这也是为啥后人会认为‘委蛇’可能是‘逶迤’。‘也’声旁的字半数都是读 yi 或者 ye 的发音,这就是为什么‘蛇’读成 yi 的真正原因。

    另外说一下‘虚与委蛇’这个成语,其本意是在‘虚与’这个行为上构筑的,不要把‘委蛇’当作贬义了,这个词本身还是很正规的,古人解释‘雍容自得之貌’,《诗经》那个诗句也是表达出自己一身正气像大好山河的样子。而‘虚与’才是这个成语的灵魂,表达出我作假做的像真的一样的效果,所以如果有人单独用‘委蛇’来表达‘虚与委蛇’的意思,那就是错误的。

    类似这种识别错误的字还有比如‘白’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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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和‘白’小篆是不同的,但后世隶化后写成一样的了,都是‘白’,但含义完全不同,一个指出气,和呼吸说话相关,所以有后来的‘鼻’字,还有我们常用的白话文、告白其实这的白都是‘自’的意思,并不是白颜色,而另一个才是真正的白色表示西方之色也。

    另外还有比如‘月’和‘肉’分不清,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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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人还真不好分,所以现在肉字旁的字都当作月字旁学习了,你要知道真正月字旁的字很少的,只有类似‘朦胧’这种才是真月字旁,其他什么‘胖’啊‘脂肪’等等绝大多数都是肉字旁的,另外还有人喜欢把‘大月氏’中的月读成肉的,至今还争论不休呢。

    (经网友指出,这个‘服’字左边的月是‘舟’不是肉,特此说明,以免大家犯我同样的错误)

    以上内容为个人随写,仅供参考,不包绝对正确,希望对你有帮助。

    =========================================================

    2023 年 5 月 21 日更新

    没想到有那么多热心网友点赞,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在此我花点时间通过一些古文的翻译来解释判断‘委蛇’为正字的依据,希望大家喜欢。

    下列例文和观点也许与网上或者你们所看到的书籍描述有所出入,这仅是我个人的理解,并不能保证正确,但请先不要质疑,耐心看完后再做判断,一个合理的依据是能够前后互通、逻辑清晰、相辅相成的,是不是真理都是合理分析后判断的,而不是直接下定义。

    古文一 《诗经 - 鄘风 - 君子偕老》

    这是我之前举例用的诗篇,为了方便理解我分成了 4 个大段落,分段显示,原文全篇如下:

    段落一:君子偕老

    解析:上来就直接引用诗篇的题目,就是直接进入正题,不罗嗦。上古貌似直接用婚姻的比较少,‘偕老’就是指婚姻了,这是诗经时代的习惯用语比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这里特指君子的妻子,也是本篇的女主人公。

    译文:君子的妻子

    段落二: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

    解析:这里就是用了 8 个字“副笄六珈,象服是宜”简单介绍下我们文中的女主,而中间的 2 对四字短语‘委委佗佗,如山如河’都是为了修饰这个“副笄六珈”的。古人为了彰显地位喜欢在自己身上头上挂很多饰品,这些饰品有长条的,有链状的等等,看起来一排排,一圈圈的,所以才用‘委委蛇蛇,如山如河’的来形容这挂的首饰挂件是多么壮丽,这也是古人为啥解释‘委委佗佗’为雍容自得之貌,在那个年代你能这样高调的穿着,那肯定不是一般人,绝对是自信满满的。

    我们再看‘象服是宜’,这里的‘服’可不是衣服的意思,《说文解字》服,用也。本意马车旁边的护卫马匹,一直围绕周旋保护,如舟旋,所以‘服’是舟字旁的。请注意服从来没有衣服的意思,服只有用的意思,所以我们说服药就是用药的意思。而衣服就是指用于衣服相关的东西,同样的用法古代还有‘车服’‘矢服’等,而这里‘象服’指的就是用象牙做的饰品,近代才逐步把服和衣直接挂钩,因为我们只学词语不学字了,误以为服就是衣了。

    译文:穿戴的玉竹类饰品,纵横交错,气吞山河,象牙饰品也点缀的恰到好处,尽显雍容华贵。

    段落三: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解析:从第三段开始出现转折,说‘子’(女主)其实不是一个‘淑女’,‘子’是诗经时代人们对地位高的女人的尊称,比如同期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淑女就是指纯洁善良的女人,而且那个时代的君子都喜欢淑女,比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以这里是本文高潮,惊天逆转。‘云如之 ,何?我把断句断在‘何’前面就容易理解了,云=说,如=像,之=子之不淑,何=为何,这样句式脉络就清晰了。

    译文:但女主并不是个淑女,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第四段: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

    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解析:这一大段就是解释为啥‘子之不淑’了,其内容就是赤裸裸的嘲讽。玼和瑳都是表示玉很鲜艳的意思,这里引申表达耀眼的意思,据说是惯用词‘璀璨’的另一种写法。‘翟’是一种羽毛制成的衣服,古代夫人穿着用于祭祀的。‘鬒发如云,不屑髢也’指的是头发蓬松,也不喜欢用东西盘起来束紧。后面的‘瑱’和‘天’对应,‘揥’和‘帝’对应表示所带的饰品寓意天帝,这里‘胡’不是‘何’的意思,因为上文用过‘何’字了,这里不可能再假借,这里的‘胡’是借用‘古’字本意,胡然=故意(胡=古=故)。这样的表现在祭祀的时候是很忌讳的,着重突出女主着装不尊重祭祀需要,本应该严肃郑重,实际上太过张扬,这是第一个不淑的点,是外在问题。

    那内在如何呢?‘其之展也’就是表达内在人品的意思,展,就是展开心扉,开诚布公的意思,所以古人解释‘展,诚也’。而后面一大段狠狠地讽刺了女主搔首弄姿的本性,‘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可以理解为内衣外穿,‘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可以理解为挤眉弄眼。所以最后感叹‘邦之媛也’,‘媛’可不是什么好词汇,《说文解字》媛,美女也,人所援也。简单地说就是靠自身美丽而博取援助的人,这也是第二个不淑的点,是内在问题。

    译文:闪瞎我的狗眼,虽穿着祭祀服装,但头发蓬松也不束紧,还带着玉石耳环,挂着象牙揥,高调展示自己白嫩的肌肤,故意自比天帝。还是闪瞎我的狗眼,平时内衣外穿,搔首弄姿,挤眉弄眼的,就她这人品,国家蛀虫而已。

    小结:以上便是对于《诗经 - 鄘风 - 君子偕老》这个文章的解读,因为我个人觉得诗经已经是非常古老的文献了,能出自诗经就已经是最早用法,这里的‘委蛇’就是完完全全的使用其本意,这也是我认为‘委蛇’是正字的首要原因,接下来我们看看‘委蛇’作为引申义的使用案例,同样是诗经里的文章。

    古文二 《诗经 - 召南 - 羔羊》

    原文是一段诗歌,全文如下: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素丝五總;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解析:刚看到这个诗歌,大家可能会有一点疑惑前面羔羊 xx,素丝 xx 还是很整齐的,为啥后面‘退食自公’和‘委蛇委蛇’会替换前后顺序,另外‘自公’和‘退食’也能前后互换,这是什么原因呢?首先这是一个诗歌,所以为了朗朗上口那是必须要押韵的。这里‘紽’对应‘蛇’,都是‘它’声部的字看着就很押韵。‘緎’对应‘食’至少都是入声的,也许当时是押韵的。‘總’zong 对应‘公’gong 就现在也是押韵的,所以互换位置什么的就是为了押韵,对含义是没有影响的。

    本篇诗歌其实描绘的是一个集市,买卖羔羊的皮革相关制品。皮=羔羊的皮, 革=去毛后的皮,缝=用针缝合的皮革,这是三种不同的产品,分别对应素丝五紽、五緎、五總 3 种不同的价格,因为诗经那个年代可能还未通用金属货币,当时主要还是以物易物,用丝制品,布料等来兑换东西。而这里的‘委蛇’就是使用的引申义,引申为‘交流’的意思,买卖产品肯定得和人交流啊,所以要和人‘委蛇委蛇’=‘交流交流’,直接替换后毫无违和感,或者你可以理解为‘讨价还价’。

    我们再来看‘退食’,这其实就是指‘退市而食’的意思,古代可不像现在有什么批发市场,都是自己拿东西去赶集的,有早市午市,退市了就回去休息。所以这里可以简单对应现代理解 退食=下班吃饭的意思。那‘自公’又是个什么意思呢?咋一看很多小伙伴肯定是一头雾水,字典上解释‘公’,馆所也。但还是不明白啥意思,其实我再说一个词你就容易明白了,那个词就是‘自私’,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公’就是‘自私’真正的反义词呢?这不就是大公无私的意思吗?这样放到诗歌中就容易理解了,在交易讨价还价的时候,交易的内容肯定会有多有少,而不中饱私囊,退市后全部上缴充公,这不就是‘自公’吗?所以这也是为啥‘自公’和‘退食’互换位置并不影响理解。

    译文:

    羔羊之皮,市价素丝五紽;一番讨价还价,所得财物全部上缴,收工回家吃饭咯。

    羔羊之革,市价素丝五緎;一番讨价还价,所得财物全部上缴,收工回家吃饭咯。

    羔羊之缝,市价素丝五總;一番讨价还价,所得财物全部上缴,收工回家吃饭咯。

    小结:这里的‘委蛇’就是本意引申出来的含义‘交流’,也是‘虚与委蛇’中‘委蛇’的意思,你把‘虚与委蛇’换成‘虚与交流’读起来也是毫无违和感的,其本意就是‘虚情假意的与对方交流’,其实还是因为‘委蛇’这种层层叠叠,弯弯绕绕本意来形容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前两篇都是诗经时代古人的理解,近代古人又是如何理解的呢?我们看下一篇《说文解字注》中的描述。

    古文三《说文解字注》‘移’字注

    这段分析还有点发音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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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析:这个是清代的文章,大家应该很容易阅读,我就不翻译了,高亮显示了几个词,方便大家迅速查找内容。‘移’字本意就是指几个禾苗互相倚靠盘旋而长。所以清代解释这里的‘倚移’就是虚与委蛇中的‘委蛇’的不同的表现方式。这里‘倚’对应‘委’都是相依、跟随之意。‘移’对应‘蛇’也是互相缠绕之意,如下图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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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倚移’的古音曾经有一段时间可能是‘阿那’也就是现在常用的‘婀娜’,也就是说因为发音的变化,我们不再使用‘委蛇’而是启用了新的词汇,但实际本质还是一样的,还是从同一个含一种引申出来的,只是因为发音对不上了,不好学习,重新造字以适应社会发展而已,我们现在表示‘移动’的‘移’其本字是‘迻’。《说文解字》‘迻’,遷徙也。

    与此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举个例子‘参差’这个词本意就是表示不平,长短不一等等类似含义,为了用于不同的场合,古人加了不少偏旁造了很多如山字旁的参差,石字旁的参差,木字旁的参差等等最后觉得太繁琐了,还是改用本字‘参差’。

    总结:我从古文的本意含义,引申义,后人的理解三个角度分析证明了‘委蛇’就是最早使用的本字,个人觉得前后理解,逻辑都是能说的通的,如有异议,欢迎一起讨论分析,希望大家能喜欢这样的内容,一起学习汉字,发扬文字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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