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虾汉斯 因为用脚投票了啊,最后甚至恨不得赶紧拥立刘邦当秦王,别忘了,西汉也是建都于秦地,核心统治地区甚至还是原来同一拨人。 召诸县父老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所以总得来说,胡亥和赵高伤透秦人心的说法虽是小说,但可能说历史事实就是这样也未必十分错,因为司马迁也明确认为秦人全盘倒向刘邦的原因就是”苦秦法久矣“。就是因为刘邦废除了秦法,所以才得到了”秦人“的拥护。毕竟秦人也一样是百姓,一样要吃饭,一样受到秦法制约。 其实,几个细节结合起来看,确实有点意思。其一,义军第一次逼近咸阳的时候,胡亥为了保命把刑徒都放出来了,这点商纣王直呼高明,王莽也干过。而到了刘邦和项羽争天下的时候,关中父老又开始源源不断的冒出兵源出来了。看样子,当时并不是秦地没人了导致胡亥不能征兵。 其二,如果有人说司马迁黑秦始皇和秦法的话,有一点应该的确是事实,那就是秦始皇在统一后那么短短 11 年间(前 221 年 - 前 210 年),的确仍在继续进行史无前例的庞大军事行动。对北却匈奴七百余里修长城,对南则征服百越,都一路打到了象郡(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比南宁都还要更靠近越南)。在宏大叙事角度,的确很 great,毕竟历时 2000 年的历代王朝都还在以那些地方为界,不过如果你是秦兵,那你心中可能就只有 MMP 了。 据《淮南子·人间训》记载,秦分五路进军,向今福建的一路秦军越武夷山,进入闽越居地闽中,闽越降,于其地置闽中郡(治今福州);向今广东的两路秦军越过五岭,进入粤北。屠睢所率一路初期进展顺利,越人退入丛林中。后越人夜袭成功,屠睢战死,军即散乱,为另一路秦军收编,并向南攻占了番禺(今广州),于其地置南海郡;其余两路秦军由今湖南进入广西,并击败逃亡于今越南北部的越族,于其地置桂林(治今桂平西南)、象郡(治今崇左)。 其三,秦法是一种适合乱世战时的非常手段,百姓不傻,乱世不惜一切代价统一天下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如果你不发兵灭亡敌国,敌国就要来打你,要是一直僵持不下,春秋战国残酷的杀戮时代就永无终结之日。但是当秦国百姓付出巨大牺牲好不容易灭了六国,以为终于盼来了个太平盛世时,秦始皇却继续因为好大喜功,不断驱使秦军进入各种不毛之地,生吃历代王朝后来消化了 1000 来年的地盘时,恐怕就超过百姓和秦兵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尤其是以那个时代的后勤水平,秦军和民夫的重大伤亡不可避免,甚至连主帅屠睢都挂了。发动外战(而且肯定是以当时人角度很难理解的向未开发土地的扩张战争)所造成的厌战情绪蔓延速度之快,也肯定是内战所不能相比的。总之,适用于乱世战时的军事制度和法规不再适应大一统国家的需要。 其四,这个角度解释有依据吗,有,隋朝就亡于”无向辽东浪死“,秦朝传统说法则是亡于”戍卒叫,函谷举“、”失期,法皆斩“,都可以说是厌战造成的灾难。大泽乡的戍卒也是秦军的一部分(如果戍卒的成分是原六国人居多,反抗心理自然更强),根据海因里希法则(1 次事故背后必然有 29 次故障和 300 次隐患),既然大泽乡的戍卒可以带头起事,全国其它的戍卒呢? 而且按照贾谊的说法,秦朝都已经”收天下之兵“了,然而义军的战斗力却丝毫不差,越打越强,几年时间就最终打崩了秦军,因此确实存在参加义军的人员,有不少就是原来的秦朝正规军倒戈(含各国各地驻军)的可能性 史记陈涉世家:行收兵至关,车千乘,卒数十万,至戏,军焉 史记高祖本纪:南阳守欲自刭。其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连城数十,人民众,积蓄多,吏人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又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乃以宛守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西陵。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与皆,降析、郦。 (有点像张飞义释严颜的剧本,刘邦进军路上收降的秦军应该也还是不少的) 其五,秦朝虽然崩溃的很快,但这个过程中也算是跟义军打得有来有回,不像王莽军那样从头到尾被义军狂虐,说明不少秦军还是做了很顽强的抵抗的,战局胜负参半、来回拉锯很可能也是双方知根知底的一种体现(戍卒出身的陈胜和秦吏出身的刘邦太了解秦朝了,但刘邦进军过程中依然打了不少败仗)。直到巨鹿之战之后,刘邦向关中推进,秦人才彻底体现出人心散了的特征(武关守将直接被刘邦贿赂,而关中秦军因刘邦军纪较好而士气低落无战心)。 史记高祖本纪:及赵高已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沛公以为诈,乃用张良计,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因袭攻武关,破之。又与秦军战于蓝田南,益张疑兵旗帜,诸所过毋得掠卤,秦人憙,秦军解,因大破之。又战其北,大破之。乘胜,遂破之。汉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诸侯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 这种情况其实也不难理解,其一是大势已去,其二是巨鹿之战后,在当时看来,秦国已经彻底失去镇压六国的希望了,关东独立已成为定局,如果秦人抵抗刘邦成功,那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到了残酷的战国时代的局面,这样的话,还不如把宝押在”秦王刘邦“的身上。